恩养藩王开支巨大,国家难堪重负,林润在折子里更是指出先前朝廷的各色规矩,都是小打小闹修修补补,。如果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要出台一部根本法令,作为后世遵循的准则,“以垂万世不易之规”。这是先帝时候修订《宗藩条例》的由来,林润的折子是揭开宗藩问题面纱的第一只手。
“若是严管宗藩,弟弟怎么办?他日后也是要做藩王的。”皇帝苦恼。怪不得人家说宗藩改革压力巨大呢,都是亲戚,谁和谁又没有点儿亲密关系。先前皇帝能硬着头皮上,因为他们一家都是从藩王过继来的,和宗室不熟悉。可如今牵扯到自己的亲弟弟,皇帝都有不忍心。
“你弟弟难道还会阻挠国政?那岂是我教导出来的孩子。”柳娘挑眉,对外面的流言十分清楚,对皇帝的小心思也胸中了然。“去做吧,不管你做太子还是做皇帝,在为娘面前都是一样的。”
朱载壡起身行礼,愧疚再拜道:“谢娘亲周全。”
柳娘摆手示意他起身,让太子念了其中一份折子的内容:“嘉靖七年,岁入130万金,岁出241万金。”国家财政入不敷出,这就是先帝放任严嵩等人收刮民脂民膏的原因之一,这些银钱有一部分就了皇帝私库,用私库补充国库,好歹让国家量入为出,勉强运转,皇帝也不容易。
在庞大的国家财政支出之中,占首位的是宗室开支,占第二位的是武职开支,说白了就是供应藩王以下,诸如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之流的角色,都是为了养活宗室。宗室糜烂,经常向朝廷讨要赏赐,中央卡的严了,就巧立名目,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讨赏,或者纳妾无数,反正孩子生出来了,只要是皇家血脉,朝廷都要给钱养着。最低也是奉国中尉,总有一笔活命钱。
百姓的税粮有限,藩王的繁衍无穷。柳娘当年教导朱载壡说嘉靖皇帝从数十万宗室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夸大,当时宗室已经有三十万人了。
柳娘还画了直观的示意图,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画作更形象的图形,直愣愣冲击着皇帝的思维。
“不改不行啊!”皇帝叹息。
“不仅要改,还要大改。”柳娘拿起先行定稿的《宗藩条例》,嗤笑道:“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
“请母后教我。”皇帝拱手,他自小就像柳娘请教国政。
“严审议、限妃妾和均人役试验下来都有效果,你父皇也提倡宗学教导藩王勤俭节约,可惜啊,身为皇室贵胄,又哪里知道节约怎么写。”柳娘想起当年自己一件衣服穿第二次就被先帝大肆夸赞,想来都脸红。至于藩王府分摊部分税收,这有效果,但中央对藩王优容,犯错总有改正的机会,也令地方官执行难度大。久之,法令就成了一纸空文。
“皇帝再看看这篇。”柳娘让太子从一堆资料里找出一份来递给皇帝。
那是太师太保霍韬的折子,他当年还是礼部尚书,就曾为宗藩问题提出过根本解决之道。只是霍韬终失先帝宠信,在京抱病去世,文章观点渐不为人所知。
霍韬的观点是“定子女”,即把藩王们的后代们,特别是旁支庶出的后代,尽可能编入民籍,允许他们参与士农工商活动,从此自食其力。如果照此实行,藩王资格门槛提升,增长幅度必然大为减少。
“这……这,这违背太/祖《天潢玉牒》啊!”霍韬死的时候,皇帝才几岁,未曾领教过他犀利的观点。太/祖规定只要是皇子子嗣都记录在玉牒上,按排位发放爵位,重点是人人都有,区别只在大小。且宗室不能从事士农工商,只能老实靠国家养着,以免他们趁势作乱。“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这是大明祖制。
“太/祖曾言以藩屏帝室,成祖却奉天靖难,削诸王兵权,谁家的祖宗法制一成不变?”柳娘笑道,“事情就摆在眼前,等到中州半数田亩入藩王之后再来改革,难度就更大了。”
牵扯几十万宗室,谁都知道这不是小事,可改革就是削减一部分人的利益,满足另一部分人。皇帝本就和宗室关系不亲密,宗室也无人能挑大梁,不拿他们开刀,拿谁开刀?还有先帝的《宗藩条例》背书,正适合新登基的皇帝立威,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皇帝就此事已经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了,如今柳娘把路指出来,他也明白这是捷径。皇帝颔首,道:“只能这样了。”
“为娘留下你弟弟,是怕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威胁我们娘儿俩,你弟弟为了你的大业牺牲良多,待你完成改革后,再封他一富饶之地,在朝廷律令范围内,可为难你?”
“不为难,不为难,母后说的什么话,弟弟自然要厚待的。”皇帝急忙表白,连连表忠心。取得柳娘谅解之后,又苦恼道:“这样的大事,让谁去做呢?”他乍一听闻都难以接受,臣子又有谁有勇气与藩王对抗。
柳娘眨眨眼,笑道:“为娘荐一人,你可以试试——张居正。”
第103章 公主命
“父皇, 卢象升杀不得啊!大敌当前, 怎能诛杀有功大将, 自毁长城。若是传到军中, 引起军队哗变怎么办?而今大明已是摇摇欲坠, 建奴在关外已立国称帝, 若没有忠心耿耿的武将守卫边疆,京师危矣,大明危矣!”柳娘跪在乾清宫大殿内慷慨陈词, 涕泪俱下。
柳娘从未如此绝望, 此生真是没有公主命, 一身公主病, 不是她病了, 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