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到初五,柳长青给孩子们放假,作业、练字都停了,一门心思的玩耍高兴就好。
初二中午刚吃过晌午饭,柳淼三兄弟就来了。
他们姥姥家就在本大队,串门不耽误,不过三兄弟特别不喜欢姥姥家,窝囊的要死不说,一大群亲戚在一起,只会说别人家这个秃了那个瞎了,听着都烦,所以他们就自己早早跑回来,来柳侠家耍。
柳淼、柳森都已经算是大人了,对有些事也能想得开了,柳侠去他家闹的事,大家都默契的不提,第一次见面的尴尬一过,后面自然而然就顺当了。
柳钰问柳淼:“您咋没去荡大秋哩?”
柳淼说:“恁多人,就那一个秋,一天也轮不上一回,没意思,还没您家耍着美,建宾他们也都想来您家耍,又不好意思,俺只管来了。”
附近村子都是一年到头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有过年的时候,每个村子都会架起一个非常大的秋千,供全村人玩,一直出正月才拆掉,那可以算是全村人每年一度的狂欢节。
柳家岭大队的大秋就在三太爷家门口,秋架高十五米,能同时容五六个成年人玩,荡起来的感觉跟飞一样。
柳侠从有记忆就每年跟着家里人去荡大秋,一直到猫儿出生,他再也没去过,不仅是他,柳长青一家都没再去过。
柳侠前两年跟柳长青提过,说他想让猫儿也荡荡秋,问能不能在自己家坡下也架个大秋。
柳长青说:“那不中孩儿,那大秋不光是叫人耍哩,那还是您六爷为了您太爷特意让架到他家门口哩,您太爷年纪大了,身子不济,您六爷说多聚拢点人气,阳气足了,小鬼就不敢往那里去了。”
今天听了柳淼的话,柳侠又起了念头,猫儿都六七岁了,连秋都没荡过,他觉得心里不得劲,他决定去找哥哥们说。
柳魁和柳川正坐在太阳下看柳凌用很小一块萝卜刻章,听了柳侠的话,仨人互相看了看,柳魁说:“你先领着孩儿去耍吧,俺去跟咱伯说说。”
柳侠和猫儿看着柳淼和柳钰打羽毛球没一会儿,柳长青、柳长春、柳魁、柳川、柳凌都过来了,在院子里那棵大栎树下看,柳侠赶紧跑过去。
柳长青对他说:“你想叫孩儿荡秋,咱就搁咱院子里架个小的吧,就咱自家人荡,中不中幺儿?”
柳侠高兴的嘿嘿笑起来:“中,只要猫儿能坐上就中。”
几个大人以战士执行任务的速度在大栎树下架起了一个秋千,只有三米高,但经柳长青、柳魁的手做出来的东西,不但结实,还非常精致。
架子是三根榆木树干去了皮,下面用石块砌起来,把架子固定的非常稳当,小孩儿手臂粗的麻绳在最下面分成了两股,正好把一个小板凳稳稳当当的固定在中间。
柳侠把欢天喜地的猫儿抱上去,猫儿笑的嘴都合不住了:“嘿嘿,可美,我坐这上头吃饭都不会掉下去。”
吃晚饭之前,柳长春用玉米帽把小板凳给编了一遍,不但看上去很漂亮,坐上去不会觉得冰屁股了。
这样,家里除了羽毛球,孩子们又有了个新玩具,家里一天到晚更热闹了,柳淼兄弟几个恨不得住在柳侠家。
初六开始,孩子们每天恢复了练字任务,柳凌、柳侠也不例外,不过这丝毫不会给他们带来负担。
欢乐的日子继续,只是柳魁、柳川、柳凌、柳钰他们每天都要出去一段时间,找同龄的同学、朋友叙旧。
初八午后,太阳很温暖,没有风,一家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敲石头的敲石头,临帖子的临帖子,做针线的做针线,两点多,秀梅起身去给猫儿煮牛奶的时候,看到东边山路上一个绿色的人影。
一家人都被陈震北这个不速之客给弄得有点手忙脚乱,不光因为他当初主动给柳凌提供了从军机会让全家人感激,还因为这个只比柳凌大三岁的年轻军人身上那种不容忽视的气势,不是富贵逼人,也不是高傲骄矜。
事实上,陈震北一头大汗风尘仆仆却喜笑颜开的样子跟个大孩子一样,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给人以被褐藏辉的感觉。
柳家山里人家,蓬门荜户,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无措。
陈震北可以清楚的指出柳家每一个人,一口京片子叫起人来顺溜又亲热。
柳侠跟着柳凌一起带着他到他们住的那个窑洞时,还担心陈震北会被他们简陋的摆设和带着补丁的铺盖给吓住,谁知道陈震北却一头躺倒在炕上叫着:“这么大的炕啊?舒服死了,这窑洞可真暖和。”
猫儿看看陈震北脚上被泥沾满的皮鞋,又看看柳侠,对正舒服的大吸气的陈震北说:“你得把鞋脱了,要不被子就腌臜了,我早都不尿床了,俺家被子可干净。”
有柳凌和柳川这两个穿军装和警服的帅叔叔在先,没有任何杂念的猫儿对陈震北这样的一点也不害怕。
不管再忙再冷,每年过年前,孙嫦娥和秀梅都会把家里的被褥全部拆洗一遍,加上今年晴天多,被子几乎天天在外面晒,虽然看着破旧,但却干净暖和。
陈震北昨晚上坐了一夜火车,刚刚又走了三四个小时的山路,穿着皮鞋的脚疼的很,所以此刻见到炕才这么放松舒服。
他一听猫儿的话立马坐了起来,伸手把猫儿拎到床沿上:“猫儿,你家法可够大的啊,叔叔的脚又没放到炕上,这样也不行?”
猫儿离了柳侠的身边,其实心里有点发虚,但他还是鼓着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