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处置那下毒之人?”邓达园又问。
白世非的眸光寒了寒,冷笑道,“平日里吃用我的,花使我的,转首为了些蝇头小利便可出卖我,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消受横财的命,这种蠢货不劳你去对付,太后那边自会灭口,只是我却不喜种肮脏事发生在眼皮底下,无端搅和府里的清净,你且彻查清楚,都撵了罢。”
“小的明白。”早些时候不好动作,如今事已了,要寻个藉口把人木奉打出去还不容易?
白世非转头看他一眼,“小坠怎样了?”
“坠姑娘身子已经大好,只是还有些虚弱。”邓达园顿了顿,放低声音,“商管家的外甥来过几趟,不过都被挡在了疏月庭外。”
白世非不悦地轻哼一声,“看你干的好事。”
邓达园不敢应声,只是躬身长揖。
白世非起身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仿佛想起什么,侧首对他道,“去叫邵大办两桩事情,一桩是在疏月庭里给布置一间寝房,另一桩是请个道行高深的风水先生来府里看看。”
出了门口,走过膳厅时看到里头有仆人正在摆放蜡樱桃,他心里一动,吩咐小厮拣了几样时新果子端好,随他一同前往疏月庭。
在邵印特地安排的精心调养下,尚坠已大体康复,不需再卧床休息,然而因为连日的厌食,这一场病下来她的小脸儿也还是消瘦了一圈。
晏迎眉见白世非始终没来疏月庭看一眼,心里也曾暗暗觉得不对,私下把邵印叫来一问,他只推公子这些时份外忙,不得要领的她回头再对尚坠旁敲侧击,却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想来小两口儿大抵是闹上了别扭。
看着尚坠的身子一天天好转,形容却一天天憔悴,晏迎眉心里暗叹,白世非迎亲之日愈来愈近,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不是我想说你,那白公子娶一个与娶两个,娶两个与娶三个,又有甚分别?你何必如此在意。”
尚坠低着头不作声。
“我等身为子,只要能守着心爱的人过日辰便已心满意足,可总有些子是龙蟠虎踞于世,譬如白公子,那般才智风华,原注定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你若勉强他终日只沉迷莺莺燕燕,陪你儿女情长,岂不是委屈了他?”
尚坠张了张嘴,最后仍是默然。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他是不该欺瞒你,更不该几日都不曾踏进疏月庭半步,只是大凡男子行事,自有他们那一套规矩,我爹做事就从不曾和娘交代什么,但即便他不说,你却也不会问么?”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两人的谈话被打断。
尚坠才抬起首,便见白世非领着小厮踏进门来。
四目相交的刹那,他的眼底仿佛揉进万千情绪,一抹眼波似尽涌深深歉意,乍闪之后又似蕴含无限爱怜。
晏迎眉与白世非请过安后使眼色把下人通通遣走,自己也借故离开,偌大厅堂里静谧谧地,只余下一个定睛凝视一个避而不望的两人。
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法分说,要如何告诉她,他早来不得。
再晚来,只怕也不得。
白世非走过去,慢慢在身边坐下,拣了只柑橘剥好,一瓣瓣剔净囊絮,递将过去,柔声软语,“管家说你始终不开胃,这橘子是福州新进的,我尝过了,清冽甘甜,甚是爽口消渴,你吃些可好?”
尚坠心头酸涩如浪滔天,一股热汽直冲入眼底,几乎强忍不住,她飞快背过身去,不肯让他看见她在瞬间红透的眼眶,她何德何能,竟得白家公子殷勤侍候,只怕——他般屈尊动手,也是生平第一遭罢?
“小坠。”他轻轻叹息。
心底某丝绷得死紧的弦被他微伤微痛的叫声唤断,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的睫底无声滚落,溅在襟上如雨s-hi衣。
“小姐说的道理——”她哽不能语,泪水沿着脸颊滑至唇边,渗入舌苔下的味道比药汁还苦更涩,右手按在胸上喘口气,她竭力令自己在泣泪中平静,“她说的我都明白,又或许你确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换作别个胸怀大度的女子,也许便已谅解你,无怨无悔地支持你,可我……做不到便是做不到……小姐得对,不应该勉强你,可是,我也不想勉强自己。”
白世非呆住,好一会,才懂得伸出手去,轻轻抓住她的衣袖,人已难受得说不出话。
尚坠站了起来,一袭云袖从他指间拉起,最终抽离了他的掌握,背对着他,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她并不知自己望着何处,只是定定睁着双眸。
“那天你和我说,我若曾对你有半点信任,你又何须对我诸多隐瞒……可你又何曾想过,在男子与女子之间,誓言本应是用来遵守的,而不是……用来打破的。”
她抬手拭净腮边泪水,嘶哑难辨的话声落地成尘,“我明日便回晏府。
第七章 不期而众遇
到二月底,离尚坠回晏府已过了小半旬。
晏迎眉嫌一个人在疏月庭待着闷,不久前也回了娘家小住。
白府里一切如常,白世非仍旧是每日清早便已起来,梳洗过后神清气爽地踏进书房与管事们早议,众人也俱是有条不紊地各行其事,而府内喜庆热闹的气象则越来越明显。
渐渐没人会再提起尚坠的名字,仿佛当中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除了一向颜容清朗温和的白世非,再也不与仆婢们嬉闹逗趣。
不知何时,他整个人已在悄然之间变得沉静如水,行言坐议仍与平日无异,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