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经过店铺最多最热闹的得胜桥一带后往西行,在开封城里有名的专营真珠、香药、匹帛交易的潘楼街前停了下来。
帘幔被从外撩起,白世非率先走了出来,然后伸手朝里。
就见一只粉玉似的小手迟疑地从帘子后伸出,以一点点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路边不少行人认出了白府的轿舆和白世非,见此情景都惊讶地停步看了过来。
尚坠根本意想不到,轿子外有百来道目光正好奇恭候着,所以当她钻出轿门,直起身,忽然发现自己被路人当成山怪一样紧盯不放时,当场有点傻住,倏然掉头,望向白世非的大眼内冒起小簇火焰。
生怕小佳人又发飚,他赶紧转身不让她看见他脸上无辜的浅笑。
真的很无辜呢,又不是他安排她与他同乘,白镜那小子捣鬼他也没办法嘛,暗笑不已地领着她往潘楼街南面的巷子里走去。
只见巷子两边店铺林立,门庭无不富丽堂皇得令老百姓望而却步,店里面买卖书画,珍玩,宝器,犀玉,珍珠,香药等应有尽有,这一带正是开封城内最大的金银彩帛交易场所,每做成一笔生意其交易都在千万钱以上。
陆续有作掌柜、商贾打扮的人迎上前来朝白世非作揖,每每惊异眼光总会迅速瞟过他身后的尚坠,她何曾与他一道出门,今日方算见识到他受瞩目的程度,故意放慢脚步,远远落在与他隔着四五人的后面。
“哇!小天仙!”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将尚坠吓得花容失色,来不及看清扑到眼前的是什么人,她已飞快奔到了回过头来的白世非身边,听到他不悦道,“玮缙。”
尚坠从白世非侧后方悄悄看去,在他面前站着一位极年轻的穿戴华丽的公子哥儿,显然出身非富则贵,正笑嘻嘻地对着她半探出来的脸容挥手,“嘿!小天仙,还记得我吗?”
她赶紧缩回脑袋,微微愕然,面前这人的脸容依稀有些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曾与之相见过?
白世非忽然转身,长袖一展把她搂到面前,微笑道,“乖,我来给你介绍。”说罢另一只手温柔地抬起她已垂得极低的通红小脸,“这位是集贤殿大学士张士逊大人的二少爷张玮缙。”
她一愣,仰望着他,微蹙眉心仿佛在问,是暖炉会那天来过府里的么?
他以眼神告诉她,不错,正是那姐弟俩。
张玮缙被面前两人似心意相通般的眉来眼去闷得直叫,“讨厌!你们不要当本少爷不在么!”
哪知白世非搂着尚坠转身就走,嘴里还说,“我们别妨碍张二少了。”
“喂!喂!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张玮缙急得直跺脚,却被白镜拦在原地没法追上前去。
尚坠被带进了一家珠宝店铺里。
环视宽敞店面内雅致的格局和摆设,发现不少装饰上都雕有白府常见的特殊图纹,再看白世非如入无人之境,不待店主招呼已直接走进内里格间,落坐在招待贵客的案边椅内,不禁好奇问道,“这条街上有几家店是你的?”
白世非眼一眨,万千遗憾地,“一家也没有。”
从内厢匆匆出来迎接的掌柜听闻此言,笑了,接上他的话道,“只不过整条街两边的店门铺面都是白公子的而已,我们只是向公子赁下来做些小本生意。”
尚坠用手掩住因咋舌而张圆的小嘴,她知道白府异常富有,不过从来没想过的是,“你原来竟这么有钱!”
一匣一匣的珠翠被人从里间捧出来,恭敬地摆在白世非面前。
他随手拿起一支缀满宝石的金步摇,招手叫她上前,c-ha在她素得毫无装点的乌发环鬓上,细细端详几眼,看得她小脸又次飞红,有些不习惯地抬手想摸一摸发钗,惹得他慢声笑语,“玉手扶空触清风,翠步莲摇招明月。”
牵过她来把那钗取下,他换上细巧镂金花簪,左看一眼,却摇了摇头,又取起两枚精巧的金丝流苏卷垂珠为她别在耳坠上,右看一眼,还是摇头,换了一件又一件,他几乎把所有端上来的珠宝什饰全为她试戴了一遍,直把她的髻环弄得已有些凌乱。
他却还是不满意,一味地摇头皱眉,“真的好丑。”
尚坠被他弄得已略为不耐,眼光开始变恼。
侍候在旁的掌柜腰越垂越低,惶恐地以袖口印着额上细汗,要知道不仅只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常常在此画样订做头面,便连皇宫里头也不时与这老字号拿货,整个开封城里的真珠铺不可能还找得出比自家式样更新的宝饰来,不想此刻却一件也入不了白世非的眼。
“公子,这些全是时下最尚行的款样了……”
白世非惊讶回首,看向惶恐不安的店主,很诚恳地道,“掌柜的你这些珠翠都很好,丑的是这个丫头而已。”他十分无奈地指指尚坠。
那掌柜带汗的脸刹时青白难辩,嘴角抽搐,脸容憋得僵硬无比。
要过一会,尚坠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她怒得用目光杀人,伸手就要把那些珠翠打翻,白世非赶紧从座上跳起,顾不得旁人在看,抓住她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对旁边已经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的掌柜笑道,“把才刚试过的那些都送到府里去。”
“掌柜的?”外间店内忽然传来一声娇软叫唤。
白世非闻声眸光闪了闪,这一失神便被尚坠摔开了他双手。
他笑笑,示意店主出去招呼客人,然后眼风扫向白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