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一双手的肌肤颜色,那不仅仅是苍白,而是几乎已经到了半透明的程度,脉络和血管都清晰可见,颇有几分诡异。
留风掌,惟有南园的成名绝技留风掌才能致人于此。
但看江涉伤势,却已是缠绵多年,绝不可能是南园所为。退一步说,即使是今日之南园,亦不可能有这等功力。
当年是何等了得的一代fēng_liú人物,今日却落到如此地步。
江涉、江涉。
清明忽然想起一首诗,一首很美,很古老的诗歌: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只是那诗的结句实在是太过忧伤,似乎记得是:“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在这种时候,清明居然有闲心把那两句诗在心中又默默念了一遍:“……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正出神间,却听得江涉的声音悠悠响起:“年轻人好俊的功夫,你的老师……是段克阳吧。”
语气很平静的一句话,声音亦不算高,清明面色一变,脸上还勉强保持着笑容,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出道十年,这是第一次被人一眼道破身份。
眼下情形甚是复杂,是非敌友难定,静王虽相隔了一段距离,然而目光烁烁,一直看向这里。纵是清明向来胆子极大又有决断的一个人,也不免犹豫几分:自己这身份着实隐秘,当讲,方是不当讲?
江涉却也不待他思索,自语一般道:“那一招‘连环劫’,除了三哥当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一点淡金阳光洒在他面上,恍然可见乌发中浅淡银丝和眼角细微纹路。远远望去,依然是白衣俊美的一个人,细看之下,方知毕竟是光y-in飞渡。
一瞬间,清明决定下了这个赌注,他微微一笑:“老师是不敢当的,承蒙段军师厚爱,略指点了我几年。”
这也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江涉抬首,极轻的笑了一下:“玉京的使者么?”
清明正色道:“正是。江前辈,其实我这次进京,最主要的,也是为了见您一面。”
“见我?”江涉也不禁微微一怔。
清明叹道:“江前辈又何须惊讶,今日之江前辈、陈玉辉将军、还有玉京之段军师,烈将军,三十年前,不都是极熟识的好友么?”
此言一出,江涉脸上颜色剧变,本就极差的面色更是宛如清白瓷器一般,瘦削手指猛地颤抖起来,竟是不受控制。静王站的并不远,一眼见得如此,三两步就要跑过来,江涉却又挺直了身体,向他缓缓摇了摇手,静王脚步当即顿住,见江涉神色十分坚决,终是退了回去。
“原来你也是知道的……”他惨淡笑笑:“是三哥告诉你的吧。”
“不过,当年不止四个人啊……三十年前的事,大抵也没甚么人知道了,那时,七个人在一起,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别人叫我们甚么‘京华七少’,那时年轻,胡闹倒是真的……”
………
“阿云和阿七站在一起,街上的大姑娘都只看他们两个了!”
“嫉妒啊你!”有人头上被猛敲了一记。一个年轻飞扬的声音叫道。
“别闹了,喝酒去,大哥他们几个都等急了。”
“大哥又进宫当值去了?真是,最近每总缺他和老三。”
“大哥和三哥有官职在身,自然不同。”一个沉稳老成的声音答道。
“那,那老六还做官呢!”
“二哥,六弟是世家,不一样的。”依然是那个声音。
“算了算了,老四你总帮着他们说话……”
“恭喜二哥,最近升迁的好快!”十分温文的声音笑道。
“老六你也拿我开心!”一肘子扬过去。
温文声音的主人笑着躲过,“只阿七还是白身……”
“他还小呢,急什么!”前面的声音,略有些不以为意。
“那有什么好,和六位哥哥在一起才好呢!”一个仍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声音叫道。
………
“当年的京华七少里,我排行最小,烈军排行第二,段克阳第三,陈玉辉第四,第五……”江涉微微停顿一下:“是云飞渡。”
寒江之畔,一身浴血的云飞渡竟是江涉的五哥。
清明只听得惊心动魄,这些内情,他其实一概不知,敢下赌注的原因:一是方才江涉无意间脱口一句“三哥”;更重要的是,当日他刺杀陈玉辉之际,瞥见桌上一个小手卷,手卷陈旧,上面的几个人物竟是十分熟悉,当下便把手卷放入怀中藏好,却从未想过,画中人物竟有如此错综之关系。
这个赌注,他已赢了一半。
他自然不会在江涉面前提到此事,若被他知道自己便是杀陈玉辉凶手,只怕命也要送到这里,更不用说其他了。但想到那画卷上还有两人,自己却不识得,不由问道:“那么余下的两位……”
“排行第六的潘意你大概从未见过,他是白华的父亲,几年前病逝了。”
清明“啊”的一声,想到手卷上一个斯文清俊的年轻人,单看相貌,与小潘相并非十分相似,但那种温文中隐隐显贵之气质却是如出一辙。
“而排行第一的人,大家最服气的大哥,正是石敬成。”
当年,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今天这样的结果。二哥烈军脾气暴躁,其实十分关心兄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