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会有办法的,咱们会商量出一个办法的。”
“办法……现在我只求有一阵风吹过来,把咱们带到天边那么远的地方去。”
“夫人。”打断了那凄然的自嘲,宗政良拉过椅子,坐下,手扶着膝盖,想了想,再次开口,“我先问一句,就这个所谓文登公司的钱老板,您是否认识?”
“啊……他啊……”也知道说苦话没有实际意义,吴月绢皱着眉,叹了口气,开始认真思索,“我多多少少,倒是记得他的。以前……我还在老宅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个儿不高,有点胖,戴着金丝边眼镜,总穿着长衫,话也不多,倒是显得斯文。”
“还有呢?”
“还有……这个人住在西四牌楼附近,我听他和六爷聊天的时候说过。”
“嗯,有住处就好办多了。夫人,您还能想起来什么细节吗?不必考虑有用没用,只要能想起来的,说不定就都有用。”
被那样一提醒,吴月绢似乎多少燃起了一点希望来,她低着头努力回忆,然后突然抬起头:“我……我记得他在北京饭店有一间长期租住的客房!”
“北京饭店?”
“是!这也是他们闲谈的时候我听见的,那钱老板有妻有妾,有儿有女,没办法在一家子人面前谈道上的生意,所以才会选在饭店包房里跟人见面……可……这有用吗?”
“有用。”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宗政良点点头,“他要是会在外头谈生意,那必然也是在外头……行苟且之事。也许未必还是北京饭店,可至少能断言二少爷不会被接到有一堆闲人耳目的地方。这就有可趁之机了!”
“真的……?”带着胆怯和疑惑,桂秀峰看向宗政良,“那要是他也带着保镖,可怎么办?或者……假如还有别人……”
说到这里,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重重打了个寒颤,桂秀峰搂住母亲的胳膊,用力闭上眼。
“秀峰,先听听宗政大哥怎么说,别怕。妈这回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换你个平安无事。”边说,边哭了出来,吴月绢攥住儿子的手腕,把被子一角轻轻搭在他腿上。宗政良的推论,让她多少有了点盼头,于是,绝望中的人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再也无法轻易松手了。
“夫人,先不讲豁出命去这种话。”安抚了一下对方,宗政良略作沉吟,看了一眼洗毛巾的老女佣,“那,如果……丁婶儿不怕卷进这场是非里来,我就说了。”
被突然提到,老太太有点吓了一跳,可还是摆摆手,摇摇头,叹了口气,示意他不要管自己。宗政良见状,又看了看吴月绢,听到了“丁婶儿不是外人,就说吧”这样的肯定答复之后,才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表述了出来。
屋子里好一会儿,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楼下的客厅里,靠墙摆着的立钟沉甸甸的钟摆发出规律的机械噪声。
院子里的树上,是争食的麻雀在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打个没完的动静。
院外,偶有行人车辆经过,没人知道这向来宁静的小院儿里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一辆漆黑的轿车开进了胡同,很是不讲理地就停在道路正中。
车上下来一个白天刚刚来过的桂天河的随从,一身黑衣的家伙大步走到院门口,推门发现从里头反锁了,就开始用力拍打门扇。
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站在门里的,是那个高大的,脸侧和脖子上都挂着明显伤疤的男人。
“干嘛?”他y-in着脸问。
“你说干嘛,六爷让我来接人!”狗仗人势的货色满口蛮横的语调,张嘴说话时,就露出里头那颗惹人厌的大金牙。
“要去哪儿?”并没有让开门口,宗政良继续问。
“这就不是你管的着的事儿了。”
“……这位兄弟。”突然挑起嘴角笑了笑,宗政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银色的烟盒,不慌不忙打开,抽出一支修长的烟,递了过去,看对方迟疑着接过,又掏出火柴,将其点燃,直到那家伙抽了两口,才接着出声,“你我都是给六爷当差办事的,你奉命接人,我奉命守人,我知道这事儿轮不到我搅合,可最起码,也该让我知道二少爷的去向。不然有个什么意外,我连找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到最后,六爷面前,我又如何交差呢?你说是不是?不是信不过兄弟你,但江湖凶险,能出什么事儿,谁也不敢打包票。我从天津卫初来乍到北京城,可是不想头一桩事由就给办砸了,到头来弄个颜面无光,只能夹着尾巴再往更远的地方跑,离开自己的地盘……这滋味儿……可不好受啊……”
话,说得格外慢条斯理,手上的动作,也是不慌不忙,宗政良嘴里低声念着,指头稍稍撩开衣襟,在那把银色的大左轮手枪露出来之前,就从内兜里捏出几枚叮当作响的现大洋,在手里掂了掂,又挪移了视线,半眯着眼,不露痕迹盯着对方的手看。
那只没有夹着烟的手,终于,还是抬了起来。
大金牙回头瞅了一眼车里的司机,一咋舌,把手心向上,而后勾了勾指头。
成了。
有人贪财,就好办。最起码不用采取更极端的手段了。
心里多少有了底,宗政良淡淡然,挑起嘴角。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那小娘们儿。”眼神猥琐的家伙示意了一下小楼的门。
“二夫人?”
“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