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睁开眼瞧瞧!!这是桂家二少爷,不是顾家的!”恶狠狠说着,宗政良拉扯着对方的头发,迫使其抬头去看。那双有点浑浊的眼只扫了一下,就又转移了视线。
“我哪儿知道那姓顾的长什么样?!是跑堂的跟我说他就在这间包厢!!我自然要过来!!”
“我……我没听清楚,他口音太重,我……我听岔了……”快要吓死了似的回答,来自门口的跑堂,腿肚子哆嗦着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瘦骨伶仃的小胡子男人不知该承担责任,还是该撇清关系。
“听不清怎么不问?!”宗政良开始火大,“所以,他真正要杀的那个,也在二楼包厢里?!”
“啊……是……”跑堂哆哩哆嗦回头,试图从挤在门口想要看热闹的一群人缝隙里找找看有没有那另外一位顾二少爷,却最终因为有点过于矮小而失败了。宗政良不愿多等,三两下拽下行凶者的裤带,把那双手死死捆住,然后只单手就将那人提了起来,朝着门口推搡了过去。
“这是你们的事儿了!要不要报官看着办吧!!”丢下那么一句话,眼见跑堂花容失色都不敢伸手去接那几乎就可以说是飞了过来的人影,宗政良又冲着其余看热闹的和随后陆续赶过来的几个伙计喊了声“把门口给我让出来!!”,便回过头,看了看还僵在椅子里的桂秀峰,走到近前,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平缓声音说:
“走吧,回家去。”
而始终没有开口的少年,此时此刻,是真的没了傲气也没了脾气,甚至没了力气,只剩下藏不住的轻颤,和伸过手去,拽住那男人袖口的本事。
“我……我……我站不起来……”惊慌失措中透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倔强眼神,皱着眉头,s-hi着眼眶,连指尖都在发抖的桂二少爷如是说。
假如,硬要宗政良回忆起自己对桂秀峰的情感变化转折点在哪儿。
那么,他也许会说,就是在被拽住袖子,说站不起来的那一刻。
那天,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在江湖中浸泡了多年,不再懂得何谓心软的宗政良,尝到了心软的滋味。
大约……有一口茶的工夫吧。
因为就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问一句是否需要背着你或者抱着你或者至少也是扶着你下楼上车之前,那个倔强的孩子,就用那s-hi润的眼盯着他,眉心紧锁,从委屈中爆发出怒气来。
“拽我一把啊!你傻了?!”
宗政良挑了一下眉梢。
所以,那楚楚可怜乃至有了几分可爱的模样,只给人看一口茶的工夫?就算是格外开恩了?
放弃了一样,宗政良伸手把那到底还是骄纵跋扈的二少爷给轻轻拽了起来,帮他整了整衣襟,而后走在前面,挡开那些围观的好事者,直至将那个脚步还不稳当却硬撑着不肯服输的少年送上了车。
回家的途中,两人没有半句交谈。
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也许并非出于本意,彼此的本意,可是这种尴尬还是一直延续下去了,直至第二天上午。
警察来敲响了院门,被一脸茫然的丁婶儿带到了客厅,见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刺绣的吴月绢。
清瘦的女子有点不知所措,在听警察讲了昨天发生的情况之后更是慌张起来。
“秀峰他……没有跟我说过啊。”放下手里的绢帕,女人紧张到指尖颤抖,“他昨儿个确实是去大观楼看电影了,可回来的时候,还是挺平静的呀……”
“夫人,您先别慌,二少爷在家吗?我们还是亲自问问他……”西装革履的警员话没说完,就被从楼上快步走下来的身影吸走了注意力。桂秀峰急匆匆下了楼梯,径直走到母亲面前,挡在她和警员之间。
“有什么话,就问我好了,我妈什么也不清楚。”语气有点生硬,也有点冷,说了句“丁婶儿,倒茶。”又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桂秀峰扶着母亲坐下,自己则坐在旁边,和两个警察面对着面。
可能有几分讶异于这看着也就十来岁的少年居然还颇有几分担当,两个警员对视了一下,那个明显就是领头的让副手拿出本子准备记录,然后开始字斟句酌询问前一夜的情况。
桂秀峰倒是没有什么隐瞒,至多,在事情的血腥程度上有所删减,为了不吓到母亲,她尽力说得冷静而平缓,虽说这也还是让吴月绢脸色发白,指头更是下意识牢牢攥着儿子的手腕,但在整个调查过程中,这位桂二少爷,还是拿出了一点硬气和派头的。
毕竟,他是个少爷,他是这个家里的男人,他是应该守着护着自己母亲的那个。更何况,整件事确实是他单方面经历了的,与母亲无关,加之又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何必再想昨儿晚上似的,表现得好像受了惊吓的小猫。
警察边听,边记录,边点头,继而看了看面前的两人。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再问问那位宗先生昨晚的事儿,可不可以叫他来跟我们聊聊?”
听对方那么说,原本表情淡定的人,突然间有点不爽了似的,好像警察的提议触及了他的某种忌讳。略作迟疑,桂秀峰并没有点头应允,而是回头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声“丁婶儿?”
老太太闻声走了过来,边用围裙擦手边问是不是要续茶,摇摇头,桂秀峰问宗政良去哪儿了。
“噢,宗政先生啊,他去帮我买木炭了,今儿早晨路面上有冰,我就随便唠叨了两句,他就说那不如让他去买。这会儿……应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