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餐露宿的赶路,可谓累极困极,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床榻上,安心之下,这一觉自是格外香甜。
一夜无梦到天亮,生物钟使然,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七早八早就醒了。
今天要走亲访友,穿昨夜的麻布裙装不合适,换上从长安带回来的一身褐袍,头发一齐盘在头顶,再戴上黑色的幞头,就“吱呀”一声推门而出。
外面还是灰蓝色的天幕,东方的天际也没有翻出鱼肚白。
昨晚睡得太沉了,也不知道何时落了一场雨。
春天的雨向来不大,多是绵绵一场细雨,下雨的时间也不长,院坝里的泥土地已经半干不湿了。
柳氏和刘千里都是勤快的人,院坝里看不到一根杂草冒出头,但是院子里种有桑树和枣树。
孟子所谓“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本朝也要求每户农家最少植桑树五十株,当然不可能全部种在自家宅子里外,还有专门的桑田植树,每二亩桑田就能产帛一匹,一根桑又可以做四个杖,每个杖二十文,则一桑可以卖八十文,五十根十年的桑可以卖四千文,也就是光卖桑木的钱每年都能有四百文收入,这对农户人家可是一笔不小的副业收入。
这一身都是宝的桑树上,经过昨夜雨水的打湿,即使现在天光尚未大亮,也能看见那嫩绿的树叶上苍翠欲滴。
刘辰星站在西屋子外的屋檐下,深吸口气,满是雨后泥土草木的新鲜气息,似乎身上的毛细孔都要随着一呼一吸之间舒展开来。
和现代都市乡村的区别一样,这种满满负氧离子的新鲜空气,是在长安呼吸不到的。
难怪老师姜墨要从繁华的城东北搬到曲江去住,每天起床都有这么清新的空气。
不过她还是喜欢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所以等以后她有钱又有闲了,就去曲江或者干脆城外买一块地,自己修个农舍,每周或者每个月就去乡下小住几日,呼吸一下城外的新鲜空气,这样估计寿命也长一些吧。
“一大早想什么呢?一个人傻笑。“
柳氏从正房出来,见刘辰星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笑得一脸偷腥了样,不由好笑。
院坝的地上已经半干了,不担心鞋子上踩一脚泥,刘辰星走下屋檐,道:“想阿娘今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在长安的这两年,可想阿娘的手艺了!”
柳氏就喜欢女儿撒娇,闻言眉开眼笑,口中却笑嗔道:“长安那是什么地方,好吃的不知道多少,我这乡下妇人的手艺怎么比得上。”
刘辰星跟着柳氏身后进了位于南边厨房,继续甜言蜜语道:“再是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家里的饭菜香。有句话不就是说,最好吃的饭菜,永远是阿娘做的吗。”
柳阿婆已经有五十七八的年纪了,这两年跟着女儿女婿住,也算是养尊处优,一天事情少了,人上了年纪的习惯也渐渐多了,就像早上三四更就常醒来这项。
她起得早,就把灶给烧热了,一来方便等会做朝食,一来也正好给大家把盥洗的热水烧了。
这就是柳家人和普通农家人的区别,日子即便清贫,也尽所能的精致,不像普通农家为了节约柴火,一年到头都是冷井水洗漱,殊不知冷水碰多了,不管男女老了都会遭罪。
柳氏进厨房叫了一声“阿娘”,就揭开锅盖,舀了一葫芦瓢的热水到木盆子里,再扔了一张崭新的粗布帕子进盆子里,最后拿了一块小些的帕子沾了粗盐,便连着盆子一起端给了刘辰星,道:“好了,先别嘴贫了,快去洗漱了,把送给老宅子的东西整理了。对了,别忘了你三叔家的东西,他们今天肯定也在老宅等你!”
是的,今天的走亲访友,重中之重就是先拜访老刘家的人。
好在也就今日拜访一下了,等他们去了千里之外的长安,隔了天远地远,大伯刘万里又委实不像能过州试的,从此以后他们一家算是可以和老刘家人划清界限了。
想到这些,刘辰星就心里一阵舒坦。
高兴地接过洗脸盆,到井水旁注了凉水,让水变温和后,这就温水洗脸,粗盐帕子擦拭牙齿。
盥洗妥当,天色也才亮了一分,当然不可能浪费这大好清晨去整理送给老刘家人的东西,刘辰星没有改变日常作息,尤其是现在才拜了姜墨为老师,练字自当更加努力,遂拿出笔墨纸砚,点了明亮的油灯,跪坐在自己的房间练字半个时辰,眼见窗户外的东方鱼肚白里已经有了朝阳绽出,她这才收了笔。
来到正堂,时间踩得正好,矮桌上的吃食才摆好。
食不言寝不语这等高规格的用餐礼仪,他们这个农家小院还是没有的,正好昨晚还有没说完的话,一家五口就边用朝食边说话。
在外的孩子归家,当娘的前几天总是格外宠爱,变着法子张罗好吃的,柳氏也逃不过一颗当娘的心,早上和柳阿婆一起张罗了一桌子吃食,鱼片粥、面片、各类蒸饼好几样,再加上昨晚没吃完的剩菜,当真就像过年的时候一样,除夕夜大餐,后面接连吃几天剩菜。
哈哈!
但这些都是阿娘和阿婆满满的爱,刘辰星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吃了一个肚子溜圆,然后留下柳阿婆在家,就一家四口提着礼物去走亲访友了。
去老刘家的路上,照旧先路过里正安福生的家,先把昨儿说的好酒给送了过去,还顺道把一家人都要去长安,家里田地的租子捐给村学的事说了,又谢绝里正安福生要陪同一起走趟老刘家的话,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