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沙弥卖力推销寺庙里的斋食,刘辰星从桌上的吃食移开目光,抬头道:“不是我嫌弃斋食粗淡,我阿娘也常给我做野菜吃,只是如今来了长安,倒是好长时间没吃这野菜做的吃食了,居然还挺想念的。”
常年沾染佛香,事物多少都会有些灵性,何乎是人?
小沙弥虽然年纪小,但估计看了不少寺里的大和尚给人做心理辅导,他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一些,他略想了一下,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看女施主是想自己的阿娘了,这才睹物思人。”
闻言,刘辰星看着小沙弥的眼睛就是一亮。
这时的寺庙果然财大气粗,底蕴深厚。
寻常百姓家的孩童未必能说出“睹物思人”这种话来,寺庙里随意遇到的一个小沙弥却能如此聪慧。
想着,刘辰星就笑眯了眼。
小沙弥却被笑得神经一紧,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若没其他事,我就先离开了。”
刘辰星笑得更为和颜悦色道:“我确实有个事想问一下,寺庙可有一位人称姜公的长者在此小住,听说他是来此会友,应该和寺庙某位大师乃好友。”
小沙弥读过书,人也聪慧,果然一听,便清楚道:“你说的姜公,我知道。他和我们主持善真大师是多年好友,从我五岁记事起,姜施主每年正月到二月开春,都会在我们寺院小住。”
正月,还没出年,正是走亲访友拜年的时候。
姜墨却每年这个时候住到寺庙里来,十之八九是为了躲清闲,自己这时冒然找上去,怕是不妥。
罢了,习字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何况起初鉴于姜墨的身份,她并未奢望能拜姜墨为师,只望能得些许指点,后来还是刚才听路遇的那两文人所言,心中燃起了一丝拜师的希望,既然有不少寒子门弟前来拜师,她为何不一试。
而要拜师,那自是更需要时间。
只是一想到姜墨“终成大器”那雄健洒脱的四个大字,刘辰星心中就一阵澎湃,只觉手痒,恨不得立马向姜墨讨教一番,然后挥毫泼墨一番。
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辰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道:“其实我是专为拜访姜公的,但佛门乃清净之地,不好打扰姜公,所以可以的话,要劳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姜公。”
顿了一顿,见小沙弥没有拒绝,只静静地听她说话,心知运气好找对人了,她方道:“学生刘辰星,曾一年前在相府受姜公赠终成大器四个字,今日前来拜访,望姜公拨冗一见。”想了想又补充道:“若姜公今日不方便,学生可以明日再来,直到姜公有空为止。”
说完,刘辰星偏头一笑,问道:“可记住了?能帮我带到哇?”
小沙弥没有多言,直接将话重复了一遍,尔后才道:“姜施主说了,若直接问他住处,要去寻他的,就不用理会了。但如果像女施主这样先通传,并愿意耐心的等候,姜施主一般都会接见。所以,女施主现在可以先用午食,等食完了,我便领女施主直接过去。”
所以,她刚才让带的话白说了。
刘辰星:……
看着将自己的话一个字也不差重复一遍的小沙弥,刘辰星认真的瞧了一下,圆圆的一颗脑袋,浓眉大眼,怎么看怎么是一个纯真质朴的小和尚。
好吧,出家人不打诳语,她且当小沙弥不是故意的,然后想到小沙弥后面的话,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扩大,哈哈,看来她最近一两年真是撞大运了,简直是气运之子了。
然而,事实证明,什么事都别高兴太早。
等三下五除二囫囵用了斋食,跟着小沙弥来到寺庙深处姜墨小住的院子,还以为就能见到姜墨,结果被告知姜墨正在和主持善真大师下棋,而据说两人都是围棋高手,还棋逢对手,下起棋来常是一整天。
也就是说,等姜墨下完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今天很可能见不到姜墨。
好在她从家里出发时,就没想过能一来便见到姜墨,是以刘辰星也不失望,又见一路走过来古树参天,这座小院也甚是清幽,也不知可是常年沐浴在佛香之下,身在其中,心也不觉为之沉静下来,索性就去院外的古树下捡了一根掉落的枯枝,一边在铺了防尘细沙的地上默写未书完的仲尼燕居,一边等姜墨下完棋。
乐游原地势高,林木茂盛,气温相对长安其他地方较低,刘辰星身上的狼皮马甲在省试时穿上后就没脱过,身上倒也不冷,就是手落在外面,有些冻人。
只是当沉浸在书法默写之中,也就渐渐忘了手僵,之后不停地一笔一划写下去。
不对,这个字不对!
下一个再来!
不对!还是差一点!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连小沙弥走了刘辰星一无所觉,只想突破那个困住她许久的书法壁垒以前因为省试在即,可以暂时将书法的问题放在一边,如今省试结束,所有压住的问题变得更为尖锐地冒出。
……
姜墨与善真大师一场棋局结束,跪坐久了,精神和身体都有些疲倦,又见已是大下午光景,二人定下明日继续对垒,便一起走出了室内。
如是,当一径走到院外,姜墨便正好看见刘辰星在地上以树枝写字。
姜墨年纪大了,但视力不错,老远就认出是在默写仲尼燕居,其字乃正楷,字迹工整不谈,但笔力遒劲,至少要十年以上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
但写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