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公主的声音响在大殿里,显得冷酷又冰凉,就好像她口中那个要退亲被除宗的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非她的亲生骨肉一样。
“除……除宗?”安大业有些惊恐地开口,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云萝公主闻言,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他天生就是豺狼种,若你要解了圈住他的篱笆,最好还是断个干净。你当年不舍得他,是还未见识过他的本性,而今这么些年,你居然还未对他失望吗?”
安大业讷讷,说不出话来,公主还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如今这番言辞,完全就是在讥诮当年他的选择,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因这个愚蠢的选择这些年平添了多少不必要的烦恼。
“……公主训斥得是。”
云萝公主也没兴趣再看安大业这张老脸,遂挥手道:“本宫也乏了,你且离开吧,至于要不要除宗,你自己做主就行。”
安大业其实是很想再留下多看公主几眼,但他也明白天神在上,他如今鄙陋,不堪入公主的眼,只垂着头被樊英领出了仙宫。
“樊英姑娘,且等等,信物呢?”
樊英却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安大业,随手一挥,将人送出了山。
安大业慌乱地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如梦似幻的宫殿啊,他看着自己两手空空,慌得往山里冲去,然而山还是那座山,却如何也寻不到公主的宫殿了。
他在山下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才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去。
樊英看着安大业离开,才回去禀报公主。
“他走了?”
樊英恭敬回禀:“是的,公主。”
云萝公主显然不想多提安大业,于她而言,安大业只是她偶尔去往人间寻到的一个解闷玩意儿,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若不是看在年轻时的安大业知情知趣还擅棋的份上,她也不会想给他留后。
谁曾料到这留后还留出祸端来了,若不是她亲手了断会沾因果,当初她便该亲自动手的。
“樊英,你去人间一趟,看看那半妖如今何模样了,若是不够惨,你该明白的。”
樊英作为云萝公主的心腹,自然非常了解公主行事风格,当即就跪下称是。
“哦对了,再去地府一趟,让那姓安的老太婆闭嘴,明白吗?”
樊英很快下山去了武义县,妖的记忆甚好,即便她已经十多年没来了,依然对这里相当熟悉。她先去了安府,去看了从她腹中托生的两个孩子。
更准备来说,是当年公主喜爱安大业,愿意为他留后,却不愿承受生子之痛,便将凡胎用法术挪到了她的腹中,由她来生下这两个孩子。
只可惜第二个孩子是半妖之身,那段时间公主因此迁怒于她,她近些年才又得宠,此次出来办事,绝不能再出差错,否则倒霉的就该是她樊英了。
想到此,樊英并未去看大公子安大器,只去循着半妖的气息找到了安可弃。
安可弃过得当然不好,任何人被父母冠以“可弃”之名,应该都不会过得好。他正挨过两顿毒打,即便是半妖之身,也没有恢复这么快的,特别是他犟着不愿意涂药,下人送来的饭食不是馊的,就是已经冻得不能吃了。
樊英看着安可弃趴在发霉的被子里,瘦弱的一小团,根本没有半妖传闻中的能量。但公主的话从没错过,安可弃绝对是会反噬的豺狼种,若不能养废,就只能除掉了。
不过现在还不行,安可弃一日是安大业的儿子,就拥有人间承认的身份,只有除宗,除宗之后,她才能后顾无忧地动手。
樊英在心理道:安可弃,好好享受你为数不多的日子吧,你要怪,就怪你生而不为人吧。
在这之前,樊英决定去趟地府,而在她消失后,原本趴在被子里的安可弃慢慢坐了起来,他看着虚空许久,半晌才又趴了回去。
燕赤霞当日离开安府时,在安府做了符咒标记,他一感知到妖气,便立刻赶过来,不过很可惜,他什么妖走没捉到。
“你又来看我笑话?”
燕赤霞在安府搜了一圈,这才回来:“你有见过什么特殊的人吗?”
安可弃嗤笑一声:“你啊,除了你,还有谁?”
燕赤霞的神情并未放松下来,安可弃兀自嘲讽了一会儿,自觉没劲,只没正形地开口:“你不会是以为那个女人回来了吧?”
“她不会吗?”
安可弃脸上的嘲讽愈发浓郁:“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但你看我爹老得都成褶子精了,她要真想回来,早就回来了,还能等到现在?”
燕赤霞:……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j。
“所以我说道长你想除妖,别来烦我,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
这什么狗脾气啊,燕道长就算再好的性子,也没忍住:“你喊啊,看外头会不会有人来。”
安可弃:无能狂怒.j
然而就在燕赤霞要离开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燕赤霞登时越上房梁,只听得院门被人推开,安家父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