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用命守护的国家,毁掉了。”梁旖曼苦笑,“若再来一次,我还会如此选择。”
她说完这话,便已经做好了被责备的准备,梁旖曼微微垂头,盯着脚下被踩歪的曼珠沙华,不敢直视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沉稳的声音却说:
“你错了,我守护的,向来不是那个腐朽的国家。梁旖曼,你能做出这些事情,就证明你同样清楚,皇帝、贵族乃至所有统治者,都并非我们要去守护的。我们,和他们理应共同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但他们不仅没能做到这点,反而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只顾自己享乐,这样的蛀虫,就应该清理掉。”
梁旖曼缓缓抬头去看她。
“青青,你在这儿等我,不是为了骂我吗?”
“叶薇青”嗤笑一声,道:“我怎么会骂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傻子,你做得很好。”
梁旖曼悄悄红了眼眶。
“叶薇青”背着手,傲然而立:
“我用命护着的,是这片土地与百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西梁王朝根本无法堪当大任,那换成别的统治者也无妨。天下大势,想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统治者的更新换代乃常事,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也不必觉得对不起百姓,我们都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梁旖曼,你无需内疚。”
那个女人说的话,让西梁公主险些泣不成声。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人真的能说出这种话。
“叶薇青”垂眸,忽然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什么,她又说道:
“吾等出生之时一无所有,你被困深宫,不是你错,你被人利用,并非你错,我的死,同样不是你的错。你何错之有?你只错在了一点,那便是总在怪自己。阿曼,你这样,我心疼。”
闻言,梁旖曼情不自禁地扑上前抓住了叶薇青的手,她簌簌落泪道:“你都看到了,都知道了,却还要这么说?叶薇青,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觉得我有罪,不觉得我放荡恶毒,不觉得我残忍可怕?”
“叶薇青”摇摇头,抬手为她擦去眼泪,慢吞吞道:
“你没有罪,西梁王室,唯有你最清白。阿曼,在这世间活着,人便在互相伤害,你只不过是不想被别人害罢了。但是,你可以不爱别人不原谅别人,但要原谅自己多爱自己,你值得。”
“我值得吗?我值得……”
梁旖曼哽咽着捂住嘴,擦了擦脸上的泪,只觉得心头积压了数百年的沉重忽然间便如同浮云一般轻飘,让她整颗心一松。
她笑着抓着叶薇青的手说:“好,那些烦人的事情就不说了,早知道你在这儿等我,我便早些下来陪你了。”
“叶薇青”嘴角一抽,道:“别做傻事,我等你只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若你再犯傻,岂不是辜负了本……咳,我的本意。”
“我不会辜负你的。”梁旖曼温柔地看着她说道,“你说得对,错的不是我,是别人,现如今生死已定,世间所有事都已与你我无关。青青,我会在这儿一直陪你的。”
“叶薇青”咬了咬牙,摇头:“不可,咱们该投胎了。”
“投胎的话,我岂不就忘了你了。”梁旖曼眉头微蹙。
“叶薇青”慢吞吞道:“既然你不想忘了我,那就一直记得……回去吧,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什么意思?”梁旖曼有些不解。
“叶薇青”没吭声,拉着她走到桥边,忽然双手用力,拽着梁旖曼便跑过了这座奈何桥,在众鬼漠然的注视里,梁旖曼错愕地跌进了无尽的深渊中……
等她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杨威身边。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
记忆翻涌,死后在地府发生的事情和死前的过往,全都涌了上来,梁旖曼捂着脑袋,片刻之后,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出现——她重生了。
这个念头一直在引诱着她相信,梁旖曼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不由自主地信了。
她忽然一个激灵,看向身边苏醒过来的杨威,呼吸居然急促了起来。
她回到了最开始,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还有——她再也不会怪自己了!她没有错,错的,是这群自私自利的害虫!
梁旖曼冷冷站起身,决定先留杨威一命,毕竟比起他的命,别的事更为重要。
她穿好衣服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她不再忍耐,因为没什么值得她忍的了,从这一天起,众人发现西梁公主变了,变得更加美艳,更加光彩照人,也更加强势。
她放荡的如同一个□□,却从未对谁交付过真心,事实上,垂涎她美色的人,才是充当玩具的那一方。
梁旖曼去找了叶薇青,她激动地试图拦下她:“青青,沙场太危险,你会死的!”
叶薇青有些吃惊地挑了下眉,旋即反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世道如此,能死得其所倒也不错,阿曼,若我当真死在那里,你不必为我伤心,你要替我高兴。”
“我们可以改变这世道不是吗,青青,你陪着我一起可好?”
叶薇青浅笑着摇头:“阿曼,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人性如此,你我不过是这茫茫天地间的两人,何苦把那么大的责任揽到身上,莫强求,只做我们能做的便是……阿曼,我不想你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