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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锦兰演戏的时候心不在焉,一直分神,悄悄往台下瞥,被裴导怒而喊好几次,最后喊过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大家如释重负,各自散开。
余心月怔怔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着腮,连散场也不知道。
韩锦兰在她旁边坐下,一面让化妆师卸妆,一面问“月月,怎么魂不守舍的?”
余心月这才回神,“韩姐,哎,今天的戏份拍完了吗?”
韩锦兰曲指弹了弹她的小脑瓜“早就完了,裴导和俞璟喊你好几次你都没反应,都说你是不是傻掉了,明天的戏可怎么办。”
余心月展颜笑道“暂时还没有傻,想别的事出神了。”
韩锦兰“是不是在想那位?”
她也是认识秦卿的,只限从自己从商的老公口中听说。
那位大小姐杀伐果断,做事又狠又绝,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平时总绷着脸,韩锦兰想不到,她居然也会来探班?
这也太奇怪了。
刚刚秦卿来的时候,整个剧场的温度都好像跌到零下。
她穿厚厚一层戏袍也觉得冷了。
韩锦兰心中忽然想起一些有关秦卿和余心月的流言,不自觉多关注台下的少女几分。这段日子相处,她早喜欢上这个漂亮乖巧的晚辈,心里暗暗有几分当女儿对待,见她捧着脸发呆,便准备过来开导开导。
余心月垂下眸,羽扇般的睫毛眨了眨。
韩锦兰拉着她的手,回到自己房里,把门窗都闭紧,这才苦口婆心地劝慰“这种事啊,阿姨在圈里这些年也见多了。唉,你好好演戏,自己有了实力,就算有合同束缚,也没那么怕了。”
余心月眨眨眼睛。
哎?韩姐误会什么?
韩锦兰想的是秦卿把金丝雀豢养在身边快十年,用一纸合同控制少女,把她藏在金屋。
明明这孩子条件好得出奇,就算像朱羲那样屁事不管只念数字,也未必不能大红大紫。可十年过去,她没有闯出过一点名头,可想而知一定是被金屋藏娇或者雪藏了。
可怜,小小年纪就遇上这种事。
韩锦兰拉起余心月的手,一脸慈爱“就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沉下心好好演戏,把自己能力锻炼先出来,裴导会带着你的,我也会教你演戏的。没事哈,你看看朱羲,刚出道的时候和星媒签了霸王合同,现在呢,她已经自己把星媒给买下来了。”
听到朱羲的名字,余心月表情更惆怅了。
这让韩锦兰的误会更深一层,可怜生得瓷娃娃模样,却因为这样的美貌被包养。她混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大家干干净净演戏,文戏汇演,到现在什么明星、流量、金主层出不穷,也见过不少被包养然后被抛弃的孩子,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可惜过。
余心月幽幽问“韩姐,我真的比不上朱羲吗?”
韩锦兰心里一咯噔,难道是秦卿最近看上朱羲?
难怪天裕的资源不要钱似的往朱羲身上倾倒,而面前的小孩完全查无此人。
她对上余心月幽怨的眼神,立马说“谁说的?你可比朱羲好太多了,那姑娘我对过戏,完全没有一点演员的责任心,不配当一个演员!你是个好孩子,比她好多了,谁要是觉得她比你好,那肯定是瞎了!”
余心月破涕为笑,想把这句话录音给颜霁听听。
韩锦兰安慰半天,看她终于露出笑容,也安了心,摸摸她的头,“早点睡觉,不要想这么多,明天还要继续演戏呢,可不要像我一样被裴老头骂。”
余心月重重点头,“恩!”
这天晚上她对着镜子练习很久,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没睡几个小时就被闹钟唤醒,开始一天的行程。
醒来时太阳穴嗡嗡地叫,余心月瞥眼镜子里憔悴消瘦的脸,满意地点点头。
剧本里的公主就该是这样,废话,谁马上就要国破家亡还能睡得着觉啊。虽然导演没强调,她已然把自己代入那个亡国的公主上,在镜前对着自己飙戏半个小时,才出门化妆准备开拍。
《昭灵传》是部历史正剧,记录废帝昭灵帝殉国前后的群像戏,重点还是在俞璟和韩锦兰饰演的帝后上。
余心月扮的公主只会出场几分钟,台词只有一句,就是内侍来拦她时,她冷喝一声“滚”,随即脱去华贵繁重的冠冕,跃马而上,马蹄踏过冰冷的青砖铺路。
嗒嗒。
薄雪和黑泥卷在马蹄底下。
路上不复旧时繁荣,刚过完新年没多久,熙攘的街头只有红灯笼在冷风中无力地打颤。
她击响城墙封尘已久的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