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御众师给他的感觉极为陌生,像是一个不速之客错穿上旁人的皮囊。
裴戎试探着问道:“欧阳无私的头颅已被我带回,敢问大人,该如何处置?”
“梵慧魔罗”眉峰微蹙,阖上双眸,微不可查地一叹:“葬了吧。”
裴戎道:“属下将之葬于往生崖,您看如何?”
“梵慧魔罗”淡淡地“嗯”了一声。
裴戎目光瞬时凛然――对方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按照苦海规矩,目标头颅皆须带回苦海,交由葬部核实身份,再按照挂单人的要求,决定是否需要将头颅寄送与他。
第二,按照苦海传统,只有已出师的苦海杀手,才有资格葬于往生崖下。
裴戎愕然,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冒充御众师。
心中生出诸多想法,情报太少,难以判断。
管不了许多,拿下再说!
“梵慧魔罗”悍然反击,但似乎不太熟悉这具身体,空有一身高强修为运使不出,被裴戎逼得节节败退。
直到胜负即分之时,“梵慧魔罗”不知捏错哪个法诀,引动只有御众师才能号令的苦海漩涡。
霎时地动天摇,浪潮滔天,海啸接天连地,将两人卷入水中。
好不容易等到漩涡平息,两人挣扎着爬上海岸。
裴戎还好,从小在苦海长大,水性颇佳。
一面从容拧干湿透的衣物,一面以余光斜觑假冒御众师的男子。
那人情状惨极,既不熟悉身体,又不识水性。
湿漉漉地蜷身伏在海滩上,墨发间缠满海藻、水锦等物,还有一只螃蟹在他肩头张牙舞爪地挥舞着螯足。
睫羽低垂微颤,白皙面孔咳得绯红,一阵一阵呕出清水。
像是一尾被打捞上岸的鲛人。
裴戎目光一凛,是个机会!
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趁人之危,拔刀偷袭。
其结果是――
他被对方扼住咽喉,抵于崖壁,以死鱼翻眼的姿势,听完对方解释。
终于明白,此人竟也是御众师。
只不过,这位御众师不叫梵慧魔罗,而叫阿蟾。
裴戎正回忆他与阿蟾的初见,一样东西塞入口中。
悚然一惊,呸地一声吐得飞远。
下意识握刀欲拔,转头见阿蟾平视自己,目光如湖。
裴戎冷冷道:“你刚才给我喂的什么?”
阿蟾道:“胡豆。”
裴戎想了想,道:“方才喂鸟,剩下的?”
阿蟾轻轻“嗯”了一声。
“杀手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裴戎眉目森然,挟住阿蟾下颌抬起,拇指暧昧摩挲他丰润的唇瓣,微微笑道,“投食猛兽有危险,后果自负。”
阿蟾脖颈微扬,淡如烟扫的长眉微微敛起。
握住裴戎手腕用力拉下,令其手臂搭于自己并拢的双膝上,微凉指尖轻按腕间,探查脉搏,阖眸道:“你鞭伤未愈,不宜来海边见风。”
说罢,脱下身上的狼裘,披在裴戎肩上。
狼裘及身,柔软厚重,带着阿蟾的体温。
方才动作时不觉如何,此刻静坐礁岸,身迎海风,确有些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