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聂云英茫然摇头,见商崔嵬瞪来,他双手高举,连连解释,“真的,我只是听命行事。”
“剑子,不必追问了,这是霄河殿尊惯常的做法。”谈玄一边蹲在地上拔草,一边毫无诚意地劝道,“将计划拆开,每人领去一部分。若非合在一处,无人知晓计划全貌与目的为何。”
“说不得最后你会发现,自己带来弟子中,每一人都领了一条密令,唯独你被蒙在鼓里……”他咂了一下舌,向人投去怜悯的目光,“真是可怜。”
商崔嵬眉皱若川,烦恼地按了按眉心,问道:“谈兄认为陆师叔是要做什么?”
谈玄被寒风吹得打摆子,丢了野草,将手揣入袖中,缩成一团。
“情报不足,我所能推测出的东西极为有限,为避免误导于你,还是不说为好。”
商崔嵬心中一片混乱,不知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忽然想起什么,微微变色:“会不会是为了刀戮王?”
“你怎么……”谈玄觉得今日的商剑子有些奇怪,有些一惊一乍,丝毫不见平素的沉着稳重。
商崔嵬打断道:“你看见刀戮王的脸了么?”
“没有,人围得严严实实,我这身板又挤不进去。”他歪了歪头,调笑道,“他是丑得惨不忍睹,还是美得像朵花儿,让我们商大剑子这般失态?”
“他……”
闻见一阵马蹄与马鸣之声遥遥传来,商崔嵬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微一咬牙,转身向驻马的地方奔去。
留下谈玄与聂云英面面相觑。
谈玄屈指抵着下唇,轻咳一声:“玄不惯骑马,先前狂奔十里,腰酸腿软的。这会儿子,脚又蹲麻了,聂兄捎带我一程?”
营地渐近,商崔嵬绕过障目林叶,看见一片雪色。
白衣雪裘,乌鞘长剑,雪涛般的剑穗配有阴阳玉石,襟前绣有纂字暗纹,表明他们无极殿的身份。
只两眼便寻见这只慈航队伍的领头之人,正是无极殿尊尹剑心。
尹剑心正与阿尔罕交谈,由于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阿尔罕面露感激之色,将人让到穆洛身边。
商崔嵬终于赶到,大喊一声:“尹师叔!”
将众人目光引来,独尹剑心没有回头。
不等他继续开口,听见尹剑心淡淡责备:“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身为剑子,你的体统呢?”
商崔嵬下意识立定垂首,嚅嗫应声,眼睁睁看着尹剑心伸手向穆洛探去,一颗心高高悬起。他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是就是心神不定。看见尹剑心只是探过穆洛脉息,没做旁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师叔,我……”
尹剑心竖掌,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然后对阿尔罕道:“前方再行六里是葵城,我无极一脉驻扎在此城之中。为防弟子出现跌打损伤,携了不少医师前来,亦备有续命生肢的药物。诸位若不嫌弃,可随我一同返回。”
阿尔罕恭敬抱拳,道:“殿尊哪里的话,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请。”尹剑心微微颔首,打横抱起穆洛就要走。
“尹殿尊,请留步。”
一道声音响起,低沉,冷冽,宛如肃杀天地的秋风。
“你是以什么身份带走他?”
“偶遇伤患施以援手的仁义侠士,还是替陀罗尼除去刀戮王的刽子手?”
落木萧萧而下,流风飞叶中,一人乘着踏雪骏马走出,眉若刀裁,目似寒星。
尹剑心回身,望着裴戎,道:“我是以他师长的身份带走他。”
“他有我慈航的血脉,带他认祖归宗,岂非自然之事?”
裴戎收起缰绳,翻下马背,拍了拍脖颈,让它走开。
“你要将他带回慈航,将雄鹰视作雀鸟,锁于笼子中,如对我一般?是了,或许将他带离慈航之人,还在他身上藏有裴昭从江轻雪手中拿走的东西的线索,他此后生活不会比笼中雀鸟更加安稳。”
尹剑心目中流露一抹复杂,百味皆有,他对大师兄的儿子亏欠太多,那份歉疚非是不闻不问,视而不见便能消抹的。
“你是我慈航的孩子,委实不该……不该这般揣度我们。”
裴戎一步一步行来,他的身躯已足够高大,人也足够成熟,能从容面对曾经,再不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