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时,缓缓放下右手,展露尤染薄红的面孔。
幽邃的双眼含着一丝茫然,扫一眼不着寸缕的自己,又看向曲起身子昏睡的裴戎,花费些许时辰理清此刻的处境。
然后一口怒气哽在喉头,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阿蟾被气得笑了起来。
梵慧魔罗是个混账,不但承载了李红尘最恶劣的部分,还时常成倍施展。
仿佛永远不会厌烦这种游戏,总是想尽办法,要叫自己的半/身恼怒难堪。
阿蟾静坐片刻,展臂捞起两件长衫,一件披在肩头,一件揉成一团,拭去自己与裴戎身上的污迹。
手臂穿过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安放床榻,拉上被子。
踩过一地散乱,靠座在檀木案几边,点燃油灯,从箱箧中捡出一本书卷。
随意翻开,以期通过此举平顺心气,目光却不由自主游弋至床畔。
裴戎半张面孔陷在毯子与软枕里,睡着的模样很是安静、认真。
他出神地凝视裴戎,不知想着什么。
待回过神来,灯中鲸油已耗干寸许,书页在指尖捏皱,代替主人吐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叹息。
毡帐外,响起一道妩媚低沉的女声,恭敬问安。
阿蟾侧头看去。
篝火热烈依旧,映照出依兰昭跪坐的姿态。欠身施礼,身躯弯成一道婉约的桥拱。
“那位号称天之子的拿督王,亲率赤隼亲卫,迎接大人宝驾。已在我们营地毗邻处安营扎寨,设下佳宴,望您驾临。”
阿蟾维持看书的姿势,平静道:“替我回绝。”
闻言,依兰昭微有迟疑。
他们与陀罗尼约定于西流沙滨会盟,而陀罗尼没有在西流沙等着,而是出城五百里相迎,诚意十足。
初次宴请,却被驳了脸面,难保心生芥蒂,影响后续事宜。
虽如此作想,但不敢谏言,只略略欠身,便要领命离去。
刚一起身,便听帐中一声召唤。
依兰昭垂头应声:“大人?”
帐中人道:“打一桶水来。”
依兰昭心领神会,掩唇笑道:“需要属下服侍您与刺主么?”
帐中静了片刻,传出一道平和的声音。
“不必。”
裴戎关于昨夜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混沌,疲乏的身躯犹在沉眠,精神却在后半夜中渐渐苏醒。
感觉自己被人搬来移去,一会儿落入柔软床榻,一会儿被人搂进怀里,最后送入温热的水中。
他朦胧地想到,大约是梵慧魔罗在安排仆从替他清浴。
对方令他靠在肩头,揉搓那些伤不满陈年旧伤的肌肤,力道合度,舒适得令裴戎想发出一声畅吟。
当然,他没有机会发出声音,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便真正睡去。
裴戎睁开眼睛,已是翌日晌午。
穿戴整齐,裹着一身灰毛风氅,卧在车厢内榻之上。
马车行进,车轮辘辘地碾过石砾,摇动着睡到僵硬的四肢。
挪腿下榻,靴子磕于厢底发出一声脆响,裴戎发现自己被人换了一身衣服。
用毛皮、牛革与藏青绸布缝成的劲装,收袖束腿。衣襟交叠盖至小腹,将石玉办苍白饱满的胸脯露了一半。一圈金珠疏疏地缠于腰际,挂有玉珏琳琅。
长发未束,以青金石与黑玛瑙串成的珠链缠成一股,盘绕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