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独孤也是熬不下去了,打算找一头看得顺眼、不太疯的狼,交个朋友互舔伤口。才从胸腔里的铁疙瘩上抠下一块,交托给对方。
虽然稀少,但在苦海,已是弥足珍贵。
正是如此,在得知裴戎的背叛时,他恨得深重。
独孤恍惚着,像是没有听清御众师的问话,双腿一弯,嘭地一声跪在地上。
几人愕然注目下,他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冰冷的礁石上写道:
独孤执掌苦海刑罚,必不容叛徒逍遥在外。愿扬帆出海,万里追杀,拿不回贼子人头,愿以吾首来抵,望御众师首肯!
写罢,狠狠叩首,一副杀意已决之态。
石上血字,半是真情,半是假意。
他对裴戎的恨,尚未到要令对方非死不可的地步。
但若裴戎终有一死,这颗头颅就必须是他取回,否则永远无法洗脱通敌的嫌疑。
他听见御众师转身,衣袍窸窣扫在石上,似在观看这份血书,心立即提在嗓眼里。
半晌,对方淡淡道:“我不允。”
孤独顿时汗湿重衣,目露绝望。
拓跋飞沙冷笑,之前戮部一直被刺、刑两部联手打压,过得好不憋屈,这回终于扬眉吐气。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甘美,若非御众师当面,他几乎要纵声大笑。
心中没能得意多久,便听御众师道:“因为我要你暂代刺主之位,安抚人心。”
这是最佳的选择。
刺奴们见到作为“叛徒密友”的独孤没有受罚,反而受到重用,自然不再乱想。
“我做事,向来用人不疑。你随侍我十余年,万事莫不尽心。连我都曾被裴戎欺瞒许久,何况于你?”
他倾身扶住独孤肩膀,将人拽起:“我自信你。”
独孤的面孔顿时如醉酒一般涨得通红,浑身激动发颤,再次跪地,重重叩首,愿为大人效死力!
局势急转直下,令拓跋飞沙又惊又怒,忍不住开口反驳:“御众师,独孤与那厮走得忒近,尚不知两人间有什么苟且,怎可将刺主之位交给他?若是他包庇裴戎同党,继续向外传递消息,刺部岂非成了慈航的贼窝?”
御众师皱眉,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对方立刻噤声。
“飞沙,所有部主之中,你总是令我最操心的一个。”语调缓慢,轻柔,挟着一股慑人的磁性,“你可记得,在领鞭刑前,我曾教过你一件事情。”
御众师亲自执行的鞭刑,拓跋飞沙只挨过一顿。稍一提及,即刻想起。顿时析出一身冷汗:“您、您告诉我,御众师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御众师长眸微敛,淡淡含笑,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他难以喘息。
“告诉我,御众师会错么?”
拓跋飞沙一声急喘,脊背微颤,那一日的鞭刑之痛尚历历在目。然后冲自己狠狠甩了一巴掌,顶着肿起的右颊,沉声道:“是属下妄议了。”
御众师看着他,知道他面服心不服。
“如今形势,苦海与慈航开战不远。独孤虽兼刺主,到底外战经验不足。”
“从前,你与裴戎是我左膀右臂。如今我左臂已失,只剩余你,自然希望你能更稳重些。一旦大战开启,苦海万军可要由你主持。”
拓跋飞沙吃了这颗甜枣,抑郁尽去,郑重拱手道:“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御众师淡淡一笑,转向依兰昭道:“你在古漠挞所行之事,进行得如何?”
依兰昭道:“陀罗尼王已经松口,答应与我们进行那桩买卖。只不过他期望您能亲临古漠挞,与之面谈。”
“属下猜测,他是想待价而沽,通过试探您的态度来给手中那片‘沙漠之心’开一个好价钱。”
御众师曲指在膝上敲了敲:“贪心不足蛇吞象。”
依兰昭道:“商人哪有不贪心的?可叹他不但贪,还蠢。”
拓跋飞沙问:“怎么说?”
依兰昭笑道:“管他那沙漠之心能卖多少钱,只御众师亲临古漠挞的这份面子,便是让他倒贴万金也得不来。”
听罢,众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