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风道:“嗯。”
“这两天尽量别碰伤口。”季燕然把他的手放回去,又问,“想不想吃糖?我去玉婶那看看。”
云倚风眉梢一抬:“当我是小娃娃?受伤了还要用糖哄。”
季燕然感慨:“可门主一路吃零嘴的架势,也不输给……喂喂,这是江南产的玄锦靴,价格不菲。”
“贵才要踩。”云倚风抬起脚,理直气壮道,“好了,我要吃八宝糖。”
萧王殿下态度上佳,一路去了厨房。
玉婶还在揉面,正准备做第二天的早饭。听他说明来意后笑道:“糖就在柜子里,还有桂花酥饼,也一并带上吧,云门主爱吃甜的。”
“柳姑娘怎么没来帮婶婶?”季燕然随口问。
“她像是有事,在检查完蛛丝银铃阵后,一直就没回流星阁。”玉婶说完又念叨,“炉子上还给她温着饭呢,姑娘家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这样啊。”季燕然扫了一眼饭菜,又把糖和点心装好,“那我先走了,多谢婶婶。”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透,只有茫茫厚雪映着半寸月光,倒还不如狂风呼啸时——那样至少能有些声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一潭腐黑粘稠的死亡湖水,令人倍感不适。
季燕然没有直接回飘飘阁,见四下无人,便拎着食盒往流星阁绕去。云倚风独自待在房中,等得又是无聊又是困倦,单手撑住太阳穴昏昏欲睡。伤口上敷着的药粉很好用,痛楚被完全麻痹,手腕以下都是僵硬的,这种完全失去知觉的经历……完全失去知觉……回忆悄无声息被唤醒,脑海里再度响起了细线嗡鸣,起初很微弱,后头却越来越嘈杂,它们从各个方向密密麻麻爬出来,旋即织成一张污黑焦黄的网,将自己全身都包裹其中,皮肤被刺穿,神经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毛躁的牙与针,还有触角……翅膀……令人作呕的气息与粘液。深埋于骨的恐惧再度蓬勃而出,心呼啸着跌入万丈深渊,云倚风猛然清醒过来,惊慌错乱中重重一掌,将面前方桌拍得粉碎。
“云……门主?”季燕然进门就看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云倚风心脏跳得极快,眼前依旧笼着一层黑雾,与他对视许久才缓过些许:“无妨,做噩梦了。”
季燕然上前试了试他的额头,满是冷汗,如冰寒凉。
于是问:“什么梦?”
“忘了。”云倚风声音干哑,“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从隔壁房中取来热茶:“我去了趟观月阁。”
“你去找了金焕?”云倚风双手捧着茶杯,许是手心有了温度,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些。
季燕然摇头:“不是我去找金焕,而是柳纤纤,她方才进了观月阁。”
云倚风闻言皱眉:“她到观月阁做什么?”
“不好说。”季燕然道,“或许是为了安慰祁冉,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事情。”
就如先前所说,现如今这局势,任何一个人,都称不上全然清白无辜。
第9章疑云重重
观月阁里,祁冉放下手中空碗,感激道:“多谢姑娘,这么冷还来给我送炖汤。”
“不用客气的,其实我也想过来看看。”柳纤纤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又说,“你也别太为阿诚难过伤心,将来等我们下山后,再寻一块好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
祁冉却问:“我们还能下山吗?”
“为什么不能?”柳纤纤握住他的衣袖,“你别这么想呀,别吓我。”
“我虽与岳之华不相熟,可听金兄所言,他的功夫稀松平常,应当不是阿诚的对手。”祁冉看着她,嘴唇颤抖,“阿诚死的当晚,云门主恰好就练功毒发弄了一身伤,那鬼爪凶器也偏偏是他找到的,世间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柳纤纤脸色白了白,迟疑片刻后才道:“你怀疑是云门主干的?可……季少侠说那晚在帮忙疗伤,也是假的吗?”
祁冉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若云门主连季少侠一并瞒了呢?他原以为阿诚手无缚鸡之力,试图暗杀却被反击,才会因此受伤。”
柳纤纤依旧不信:“可云门主杀你的阿诚做什么?他们无冤无仇,先前甚至都不认识。还有,若真是云门主所为,那岳之华又去了哪里,难不成也一起被杀了?”
祁冉反问:“那幕后之人将我们困在山上,又是要做什么?若事事都能知道理由,我们何必在此惶惶猜忌。”
柳纤纤被堵了回去,一时间脑子也乱得很,只道:“那我要再想想。可我还是信云门主的,宁愿相信闹鬼,都不愿疑他,你懂吗?”
祁冉勉强一笑:“我懂,姑娘待云门主一片真情,谁都看在眼中。不过我也是相信姑娘,才会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还请姑娘莫要告诉旁人。”
“嗯,我不会乱说的。”柳纤纤收拾好食盒,“那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送药来。”
祁冉撑起伞,亲自将她送出观月阁。
漆黑夜幕沉沉,很快就吞噬了那一抹绯红背影。
柳纤纤将食盒放回厨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去了飘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