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不能开头,一旦开头,便如洪水一般,再也关不住闸了。丁再昌找出来的东西越多,他的脑子就越冷静。
他又想到了那个夜晚,原来那个不是梦啊,他父亲真的有那个心思,事实就摆在眼前,他突然觉得有些反胃。父亲喜欢的是男人,那么他的母亲算什么,他又算什么。还说着什么最爱的是母亲,骗子,大骗子!
忍着那份恶心,他冷眼将所有东西归位。他没有去找父亲对峙,也没有去找叶先生,质问他为何要勾引父亲……好吧,他知道这是迁怒,叶先生可从来都没有对父亲有过什么别的心思,他一直都将父亲当作恩人,丁再昌他知道。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可终究,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主动请缨,要去京城历练,父亲开始并不同意,他就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两夜,父亲还是心软了,同意了他的请求。
叶先生是丁再昌的夫子,丁再昌要走,他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离开的。临行时,父亲送了三十里,依依不舍,不肯回头。
旁人都道,丁公对儿子十分看重,不然也不会一送三十里。丁再昌坐在马车里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是不舍,可到底是不舍得他这个儿子,还是不舍的他的夫子叶先生呢?
他鲜少听父亲说起母亲从前的事,仔细想想,母亲可能并非不知道父亲的秘密。在丁再昌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与父亲举案齐眉,是邻里都羡慕的一对恩爱夫妻。可在她生病的时候,却一反常态的对父亲横眉冷对。父亲忍受着母亲的冷眼,依旧亲尝羹汤,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丁再昌曾经问过母亲原因,母亲只是哭着告诉他,她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了父亲。丁再昌不懂,母亲也未明说,直至母亲病死,丁再昌也不知道原因。母亲去世多年,父亲也未再娶,丁再昌问他原因,他也只道,他的妻子,只会是母亲,再不会有她人。可怜丁再昌真的就信了这份虚情假意,以为他真的对母亲情深义重,结果都是假的。
丁再昌没有去质问过父亲什么,毕竟父亲也没有骗他。确实,除了他母亲,他再没有娶过其他人。如今看来,这个承诺,怕是也是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吧。
来到京城之后,丁再昌就有意的开始疏远叶先生了。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对待叶先生,叶先生的存在,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若他的母亲,知道他父亲如今那么迷恋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一心敬爱的老师,那她该多么伤心啊。
丁再昌知道自己是迁怒,为人子女,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不去怨恨叶先生。但事实上,叶先生确实没有错,错的都是他的父亲,那个骗婚的混蛋,可那混蛋是他的生父,他没办法啊。
叶先生怕是自己也感觉到了丁再昌的疏远,只是他仍旧将丁再昌当作自己的学生看待,并没有有什么改变。
丁再昌渐渐年长,为人处世越发的成熟,也不再逃避去面对叶先生了。实话说,叶先生确实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他的,他又不是石头做的,心里不知不觉就生出了些愧疚出来。
后来,再见父亲,看着他头上生出的白发,丁再昌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一般难过。他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年老了,就像已经西斜的太阳,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他突然变的宽容了起来,曾经的怨恨仿佛都不重要了。父亲虽然不爱母亲,可说实话,这年头到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有几对真正恩爱的夫妻。况且,父亲除了母亲,身边再没有其他人,男人女人都没有。即使他最爱的叶先生,他也只是私底下想想,明面上也未曾逾过矩。父亲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对自己从来都是疼爱有佳,就算是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再怨恨父亲了吧,自己又哪来的那么多不满。
这么多年对父亲的怨气忽然就散去了,丁再昌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冷战,虽然压根就没有人知道这场冷战曾经存在过。
想通了之后,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挪走,丁再昌觉得空气都比以前好闻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急切的想见到夫子,想和他说一声抱歉,可真的见到夫子时,他却卡了壳。以前他闹脾气,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看夫子了,夫子还是如数年前一样,没有半分改变,就连脸上大病初愈的病态,也没有变半分。
若是之前,丁再昌可能不会多想,可他刚刚见过父亲的白发,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再看叶先生,竟觉得有些恐惧。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普通人再怎么保养,脸上还是会有些细微的变化。叶先生怎么说也是三十好几的男人了,眼角连条细纹都没有生,仿佛岁月在他的身上凝固了,让他一直都保持着刚刚离家时的模样。
事若反常必有妖,丁再昌对叶先生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他想过很多原因,甚至想过叶先生是专门勾引男人的妖怪,所以才会让他父亲喜欢。他偷偷请过很多的和尚道士之流来家中,可那些江湖骗子的小把戏真是低劣。好歹他也纵横商场那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连他都骗不过,还想要钱,不送他们去官府就不错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季先生是位有真才实学之人。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叶先生不是人,而是鬼。
自古以来,与鬼沾上关系的,基本上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