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芹忍不住笑,“行了,怎么听着可怜兮兮的。你江老师心软,你往后在他面前这么一撒娇,他怎么都会照顾着你——不过,可不许再闯祸了”。
凌焰想,他当然知道江渝心软,江渝是他见过内心最柔软的男人。
内心柔软,性格却坚韧。虽然也有脆弱低落的时候,他也知道江渝曾一度被击垮,但无论如何,这个男人至今清醒而卓越。
曾芹的电话挂下没多久,凌父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时隔半个多月,父子俩第一次正儿八经说上话。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嘲讽奚落,此刻电话两头安静平和得莫名诡异。
凌焰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但他就不能理解这个老头子了,一时更不知道说什么。
“你把宇成打了。”
凌父好像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么一个直接又习惯性的话头。
“嗯。打了。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你可以去看看。”凌焰陈述。
“......”
过了好一会,凌父才道:“我和你陈阿姨去过了,遇到你教练,知道是怎么回事。”
凌焰没有说话。
“宇成有错在先,不过你打人也不对。”
凌父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这件事理不清。一手是自己儿子,一手是自己喜欢人的弟弟,他想要和平处理,但他心里也知道,凌焰过不去。
“小焰,什么时候回趟家?大家一起坐下来——”
“我想问您个问题。”
凌焰异常平静,好像接下来说的话,早就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
“你说。”
“你是不是一直恨着妈妈。”
“你怀疑她设计你,怀了我,然后你不得不娶她。在你看来,我的存在就是你们之间最终较量的耻辱证明——你留着我,就是为了时刻羞辱妈妈——所以我妈不喜欢我,因为她后悔生下我。”
电话那头开始是空白的几秒,紧接着传来急剧的喘气声,伴随着几声压抑闷咳。后来,凌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焦急询问什么。但最后,这些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明柏都告诉你了。”
再次开口,凌父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的声音很低,是可以察觉到的怒气和震惊。
“嗯。”
凌焰站在江渝在阳台经常待的位置,抬头看着远处几重云层游荡。
“你别怪舅舅,我逼他的。他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被自己外甥摆了一道。”
“......”
凌父似乎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凌焰听到自己房间门打开时背后海报发出的哗啦声响。
“小焰,我不知道你舅舅怎么和你说的。”
凌父坐在凌焰经常坐的转椅上,看着一旁书柜上摆着的凌焰手举金牌的照片。
“但我从没有后悔生下你。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一点,过去是,以后也是。”
父子之间第一次这样交流,凌焰站着,忘记了怎么回应。
“你小陈阿姨是我喜欢的人。这一点,我也不会否认。你还小,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我年轻那会就喜欢她,后来她嫁人,我承认我也没忘记她。”
“那妈妈呢......”凌焰开口哑了嗓子。
那边的凌父很久都没有说话。好一会,“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不恨她。我心疼她”。
凌焰闭眼。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年轻的时候挺要强的,你妈妈的性格也......很强势。我原先是很欣赏她的,一个女孩子,能在设计行业凭一己之力打拼出成绩,其实挺不容易。你妈妈就是太傻了
——她在我这里吃了亏,非要在我这里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