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个浑身白毛的怪物从棺中折身坐起之后,先是自左而右,再由右向左,逐次摇晃起肩膀与头颅。
接着那白毛怪物猛然发出“嗷”的一声长啸,将身一曲,从棺材里一下跳了出来。
这时杨从循瞧见白毛怪物下半身上居然还挂着几缕破破烂烂的布条,这才省悟到这个遍体生有白毛的怪物,乃是一个偷偷潜藏在此,借棺材躲避日光修炼的尸妖!
这下杨从循是猛得吃了一惊,连带着身上的酒意也清醒了一半。
不过此人素来胆大,又觉得自己身在楼上,就算尸妖生变也奈何不得自己;于是用手掩住口鼻,蹑足潜身在小窗一侧,将头小心翼翼得探出来,向窗外仔细观瞧。
这时就见那具白毛僵尸手脚并用爬出棺材,一转身就跪在地上,对着自己那口棺材合十叩拜起来。
杨从循见状不免大为惊奇,心说杨某生长十六七岁,只听说过新人合卺时要行过拜堂之礼,却从未听说过僵尸会叩拜自己眠宿的棺材。
等那具白毛僵尸又拜了两拜,接着就长身立起,开始踏着满地清辉绕棺徐行。
眼瞅着那僵尸像个僵硬的木人一般举手抬足,仿佛正在月下踏歌起舞一般。
这时杨从循突然就醒悟过来:这僵尸先前哪里是在拜棺材,他分明是在叩拜夜空中悬着的那轮圆月!
想到这里,杨从循不免大为得意,心想自己虽说是吃那僵尸一吓,可也算是由此大开了一番眼界,待异日回乡之时,又有可以和人喝酒吹牛的本钱了。
然而这世事大多乐极生悲,那杨从循正在自鸣得意,忽然这鼻腔里就是一阵奇痒,忍不住‘啊湫’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声喷嚏打出,杨从循心中顿时大呼‘糟糕’,赶紧探头去看僵尸的动静,正巧这时那具白毛僵尸也因为听到人声而扭头往阁楼这边看来,两下目光正好相撞。
见有生人窥伺,那僵尸顿时就暴怒长啸,猛然从地下蹿起,几步就冲到阁楼之下,接着就将身一纵,张开锋利的手爪,往阁楼上的杨从循扑来。
好在阁楼这小窗开的位置挺高,僵尸这一跃并未能成功够到小窗,最后在距离窗口不到一尺的地方重重得跌了下去。
那僵尸在一扑不中之后,转身就往后蹿了一丈来远,接着噔噔几下助跑,再度凶悍无比的扑了过来。
这一回,白毛僵尸明显比上一次多跳了一尺来高,虽未能一下从小窗中跃入阁楼,却也成功伸手够到了窗棂。
白毛僵尸这一爪子下去,窗棂那里顿时木屑横飞,待到烟尘散去,就见实木的窗棂上留下四道半寸来深的爪沟!
眼看那个僵尸跌落后,再度往远处蹿去准备助跑,杨从循心说此时不搏起身来,之后推门下楼一路狂奔至前院,拍着主持的房门大声呼救。
待主持开门后听说备细,也是大为惊恐:“起初老衲就担心施主在借宿时推开小窗肇祸,这才再三告诫说不要擅开小窗,可施主为何就是不肯听从呢?
眼下夜色正深,老衲也不敢夤夜出门,只好委屈施主与我等在此房间内暂避,待明日天亮以后再从长计议。”
等到第二天天亮,老方丈出门去附近村子里找来十数个村民。
大家胆战心惊得手持扁担锄头等武器去小庙后面的荒坟那里查看,果然看到一个白毛僵尸仰面倒在阁楼的窗户下面。
只见那僵尸全身都长着一寸多长,像钢针一般坚硬的白毛,脸上那张裂开的大嘴中牙齿乌黑发亮,十根手指的指甲个个都有两寸来长,还幽幽得闪着寒光。
见此,老方丈连忙口宣佛号:“阿弥陀佛,看来这便是昨夜为害的尸妖,天幸此怪被杨施主一击打倒。
若待此物修炼出气候,必然会危害一方人畜,眼下杨施主可算是为本地除了一大害。”
待向杨秀才道谢之后,众邻四下分散寻来一些枯柴,用扁担将白毛僵尸架到火堆里烧了。
在点火焚烧的时候,白毛僵尸的尸体在火堆中不断发出“兹兹”的怪响,散发出的臭气中人欲呕。
就在众人点火焚烧白僵的时候,老方丈正好看见一本杨从循昨夜用来打尸的书籍滚落在自己脚边。
待主持把书捡起来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本周易,不由得以手持书,指着杨从循大笑道:“这秀才的兵器果然与众不同!”
然而杨从循昨夜刚吃僵尸一吓,在惊惶之下一夜都未曾睡着,此时早已神困体乏,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酸痛。
眼下好容易得见僵尸被众人以火化去,杨从循他再也无心应对主持的调侃,冲着在场众人略施几礼道谢之后,就告罪折返阁楼之上歇息。
就在杨从循睡得昏昏沉沉之时,他依稀觉得在额头正上方的房梁处,蹲着一个快二尺长浑身火红的影子。
这时杨从循突然觉得有一物从天而降,正砸在自己面门之上,待用手一摸,才发现那竟是一枚啃得溜光的鸡翅骨?
这时,杨从循听到梁上有人用一种怪里怪气的腔调开口相问。
“喂,那边的秀才,你昨夜当真施展得好手段,这一手周易克僵使得真是漂亮,亏得三爷起初还想出手从旁相助一二……兀那秀才,你可解得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