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刚刚还是有一瞬间那样解读了她。季侑言攥紧了五指,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懊悔淹没心扉。
林悦打电话来催促她:“季姐,苏老师这边都到了,你和景老师还没有结束吗?”
季侑言咬了咬唇,低落地回答林悦道:“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傍晚,池冬青抵达机场。因为晚上池冬青需要与阮宁薇对戏,所以为了方便,池冬青没有下榻上次顾灵峰住的那个五星级酒店,而是住入了和季侑言她们同层楼一直空着的总统套房。
晚宴就近设在了不过五分钟车程的一家陵州菜老店。
彩排工作结束了,季侑言在休息室里琢磨着阮宁薇剧本改进的问题,林悦帮季侑言接了杯热水润嗓子,问季侑言:“季姐,我让李哥把车开到门口等你?”工作群里通知差不多到时间出发吃饭了。
季侑言顿了笔,迟疑道:“不用了。”
“诶?”林悦眼眸一转,随即了然道:“噢。我知道了,季姐,你是不是又想蹭景老师的车了。”
季侑言盖上笔帽,站起身用笔轻轻敲了一下林悦的额头,嗔笑道:“就你话多。”说完,她又黯了神色,转了主意叹息道:“还是让李哥在停车场里准备着吧。”
阿琇今天可不一定能够让她上车了。
她让林悦收拾一下文件,然后去停车场等候,自己提了包下楼到大厅门口,守株待兔等着景琇。
到了门口,她才发现,天空洋洋洒洒,居然飘起了小雪。
陵州的初雪啊。早上那呼啸的北风,看来不是平白刮起的啊。季侑言情不自禁向上展开五指,看雪花一片片降落于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是记忆中的触感。
要是母亲在她身边的话,又该骂她不怕冻,活该长冻疮了。小时候身体不好,父亲管教得严格。冬天下雪了,母亲怕她生病,父亲觉得女孩子应该文静一点,所以从来不允许她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在楼下堆雪人、打雪仗。每次下雪了,她都只能偷偷地开着窗户,看着大院里面嬉闹着的孩子,伸手接一点小雪花。可偏偏每次,都会被母亲逮个正着。
延州,下雪了吗?多少年没有见过延州的冬天了。季侑言微微出神。
身后传来了电梯叮咚打开的声音,季侑言收握住了手中的雪花,转身向后看去。
与她期待的一般,是景琇和姚潇下来了。
季侑言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看着景琇一步步走近,露出了柔笑道:“景老师,出发去吃饭吗?”
景琇听不出情绪地应她道:“嗯。”
“今天,方便坐景老师的车一起过去吗?”季侑言期待道。
景琇看着飘雪,神色与外间的温度一般冰寒,问她道:“今天林悦又去急诊了吗?”她侧过头,淡淡地盯着季侑言。
季侑言被她看得心虚,瞎话是说不出来了。她几不可觉地清了一下嗓子,回答道:“没有。”顿了顿,她急中生智道:“我就是想着下雪了,雪天路滑,开车不太安全。要是景老师你方便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
景琇的车到了。景琇看着司机帮她打开车门,漠然地吐出一句话:“投资学里有一句话。”
“嗯?”季侑言疑惑。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季侑言被噎到了。
姚潇很快反应了过来,“呸呸呸”道:“景老师,说什么晦气话呀。”
景琇蹙了蹙眉,扶着车门对季侑言道:“是我中文不好,说错话了。季老师觉得不安全的话,可以考虑走过去,很近的。”说完,她合上车门。姚潇同情地看了季侑言一眼,也上了车。
这一次,车子真的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了。
季侑言怔在原地,看着车尾气,又心酸又心软。谁敢说景琇中文不好啊。
雪在掌心中化成了水,冻得入骨。季侑言苦笑一声,擦干手给林悦打电话,叫她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车上,景琇看着街景走神,侧脸是显露无疑的冷凝。姚潇坐在副驾驶座,从镜子里打量了景琇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小心询问道:“景老师,你和季老师,怎么了吗?”
景琇回过神,轻轻回姚潇道:“没什么。”她看着姚潇关心的神情,顿了顿,问姚潇道:“潇潇,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姚潇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是一个好人。”
景琇眉头稍稍舒展,失笑道:“我这是被你发了好人卡吗?”她笑着笑着,眼神渐渐黯了下来,靠在椅背上,萧索道:“我只是在想,我在她眼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她”是指谁,不言而喻。姚潇识趣地保持了缄默,没有发表意见。
景琇也并不是真的在问姚潇,更没有指望姚潇能给她一个答案。她想到季侑言下午为阮宁薇辩护时的情绪、眼神,倦意涌上心头。
在季侑言的眼里,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不可信任、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不近人情的人是吗?所以,她像阮宁薇一样,紧闭自己的心扉,不相信能够在作为爱人的自己这里寻求到理解和安慰是吗?
说来可笑,交往近六年,季侑言甚至没有告诉过她,她毕业于哪一所大学,父母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