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蹊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他,眼睛在病房昏暗的夜灯里也依然那么好看,他忽然笑了一下,没受伤那边眼睛微弯,“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
陆恒林听完很苦涩,根本笑不出来,这个跨年夜,因为他的一时怒气,害小蹊受了这么多的伤,他怎么可能快乐。
“我……”对不起的话就在嘴边,可是这会却好像说不出口了。
他还想说很多很多,有他心里的歉意,有他的难受,还有想要讲和的冲动。
可是他害怕这一切都很短暂,也许明天醒来,眼前的人又会变成过去那两年多里的夏成蹊。
夜里,陆恒林做了一个梦。
还是昨夜发生的一切,梦境却可怕得多,当他跑到楼梯口,只看见小蹊躺在楼梯下,脑袋后面漫出大片猩红的血液,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可怕。
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巨大的恐慌伴随着痛楚重重击中了他的心,当他跌跌撞撞跑下去抱起小蹊的时候,只觉得怀里的人柔软到让他恐惧,几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的散去。
“小蹊——”他听到自己发出的悲鸣,带着凄厉的哭音,他不断地抱紧怀里的人,想要阻止那种看不见的正在失去的感觉。
可是小蹊没有睁开眼,没有任何回应,没有温柔冷静地安抚他,没有对着他微笑……
“小蹊你醒醒……”他痛哭失声。
这一刻他终于对自己承认,自己有多在意他,虽然他因为之前的欺骗怨愤过,可是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彼此的关系,他并不希望他们渐行渐远,并不喜欢这些年的针锋相对,他怀念着过去那些互相陪伴互相温暖的日子,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像是那天晚上没有敲开小蹊的门去道歉一样,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挽回了。
“小蹊,对不起,你不要离开我……”他终于哭着说出自己一直都苦苦说不出口的话,可是,一切是这样的迟。
“嘘,我没事,别哭了……”温柔低沉的安抚声音,将他从伤感的噩梦里救出,他感觉自己并没有醒过来,但是那个伤痛的梦终于过去了。
似乎是小蹊,温柔地拨开他额头被冷汗浸湿的头发,低声说,“睡吧,我在……”
凄惶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他想起来了,小蹊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就在自己身边,虽然受了伤,但是还会对着自己笑,会笑的眼睛都弯弯的,像是从前一样,很温柔地跟自己说新年快乐。
他疲倦地睁不开眼,迷迷糊糊想着,明天醒过来,一定要跟小蹊和好。
然后恍惚中,他好像感觉到,温软的嘴唇印在他额头上,很轻,很柔。明明有些奇怪的,可是又觉得这种感觉很好,让他的心头很软很甜,所有的难过都好像被抚慰了。
他有些想笑,自己大约是太想要和小蹊恢复关系了,竟然也会做这样的梦。
新年的第一天,就和好吧。
第28章
元旦算是一个不小的节日,就算是病房里也洋溢着淡淡的新年氛围,大清早隔壁两床的家人就齐齐带着精心制作的食物过来探望家人。
陆恒林早早爬起来买了粥带回来的时候,夏成蹊还安静地睡着,似乎是因为昨夜并没有睡好,所以此刻根本没有被病房里的人声打扰。
经过休息和治疗,他的脸色终于不再苍白,嘴唇也有了一点血色,但是因为干燥而起了一些小小的皮屑。
陆恒林凑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把粥放在了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的睡脸,在心里计划着要怎么和好。首先,道歉,认真的道歉,然后,讲和,态度诚恳地讲和。
每一件对于跋扈又霸道惯了的他,都是要命一样的难。
可是,他看着夏成蹊额头的纱布。
小蹊受了伤第一件事情是安慰自己,疼的脸色苍白还是叮嘱自己穿鞋袜,手臂骨裂了还是会担心自己着凉,甚至这些年他们这样多的不愉快,小蹊的钱包里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大头贴。
为了这样的小蹊,放下自己的尊严和固执的自尊心,又算什么呢?
虽然想了很多,实现起来就并不容易了。
夏成蹊醒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医生就来查房了。之后又忙着送他去再做了一次检查,连粥也扔在那里没有来得及给他喝。医生看了结果说可以回家休息了,陆恒林又跑上跑下的开始办手续。
好不容易弄完一切,等司机来接,上了车又有第三个人在,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家。
一进门陆恒林就看见地板上干涸的暗色血迹,不由心头一跳,去看夏成蹊。
夏成蹊好像还是很累,一觉醒来,昨天的那个温柔的他像是梦境一般,此刻好像并不存在一样,让陆恒林想开口,又迟疑着。
“你饿的话——叫外卖吧。”夏成蹊慢慢地走进来,话语中有个停顿,似乎是说到一半又换了念头。
陆恒林想到冰箱里的食物,没来由地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说,“我先收拾地板。”
他不想用拖把,拿了毛巾自己蹲在那里把夏成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红褐色渐渐浸染在毛巾上,他垂着头看着,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还是没什么沟通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