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未时正。嗢鹿州衙门所在。
此时太阳高照,正是一日当中阳光最为猛烈的时候,若在夏季,屋外定然炎热不堪,除非必要,不然没有人会留在外面。
可现下是初春时节,即使日头猛烈照在身上也只是温暖,屋内反而起来向院墙走去。火长也立刻站起来跟上。
“队正,西面忽然亮起火光,似乎着了火。而且火势很大,整户院子都烧着了!”守在院墙边的士卒同队正说道。
“大约是大食人存放草料或粮食的院子着了火。”队正站在院墙边看了几眼,说道。
“那可真是大好事!”火长笑道:“大食人无故攻打嗢鹿州城,现在造报应了吧?”
“哈哈,真是报应!活该!”周围士卒也纷纷笑着说道。队正脸上也露出笑容。
但他又站在院墙边看了几眼,忽然觉得事情不对。草料或粮食着火,大食人应当会全力救火,怎丝毫没瞧见有人救火?他们离得不近,可总能看到个人影吧?
况且,火势不仅越来越旺,而且范围也越来越大,已经超过一户宅院范围。大食人还没完全夺取嗢鹿州城,会将许多粮草、草料存放在相邻的院子里么?
心里存了疑惑,他不由得起来就要走。
“等等。”刚才解除队正痛苦的士卒忽然说道:“不能把队正丢在这里。”说着,他抬起队正尸首一头,又有一人赶忙过来抬起另一头,众人向地道深处走去。
这样的情形在城中许多地方发生着。大唐将士完全没有料到大食人会用火烧城,凡是守在地面的军队或多或少有人被大火烧死;甚至有些地方连地道都被烧蹋了,将躲在地道里的士卒砸死。撤到城头的大食士兵放眼向下望去,虽看不真切,但也能见到许许多多大唐将士的尸首!
……
……
“猪狗不如的大食奴,竟然想出如此狠毒的计策对付我军!”在地道深处,见到几具被抬回来的尸首,又见到阵亡将士人数的初步统计后,一向温和的张诚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
“真是狠毒!”张诚都忍不住,更别提旁人了。王胜大叫道:“互相用计比不过咱们唐人,竟然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不配做人!以后我就叫他们虏奴,再不叫大食人!”
“虏奴该死!”孟成康红着眼睛也叫道。虏原是中原对西北外族的蔑称。因大唐文武官员中许多人有西北外族血统,所以人们一般都不用这个词儿骂人。今日他们用这个词来骂大食人,可见气到极致。
“你们麾下的士卒都回来了么?”刘琦也气急了,勉强压着气,问带兵在城中驻守院子的将领道。
“启禀刘都尉,下官麾下的士卒,除确定被火烧死的,都回来了。”一别将眼里擎着泪,弯腰说道。
“启禀刘都尉,下官麾下的士卒,除被火烧死的,都回来了。”另一人也说道。
“启禀刘都尉,……”众人纷纷说道。
听众人都说麾下士卒除被烧死的都已经回来,他数数在场将领人数,又核对名单,确定所有将领都在此,同他们说道:“你们退下吧。”
“是。”众人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刘琦,听闻这许多士卒被烧死,你难道就不生气?”王胜见刘琦的表情一直平静,不由得在众位别将、校尉退下后问道,语气也带着质问。
“我不生气?”刘琦反问一句,见他点头,忽然大喊道:“我怎能不生气!”
“许多将士被虏奴用卑鄙手段弄死,我岂会不生气!我心里早就气的要死了!”
刘琦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踹在墙上,踹出一个嵌入墙壁的脚印。他又松开左手,众人见到他并不长的指甲扎入手心,鲜红的血流下来滴到地上,染出一块一块暗红。
“但是生气有用吗?”刘琦平复一下心情,又道:“现下最要紧的是收拢士卒,为受伤士卒治伤,而不是在这儿痛骂虏奴!大火还得再烧几日,有的是骂虏奴的时候!”
“刘都尉说得对。”王胜有些尴尬,喃喃道:“我立刻去收拢麾下士卒,再出言安慰他们。”
“我也去。”孟成康与赵光密立刻说道。
“我吩咐多送一些药物过来,再让许多郎中来这边,尽快救治士卒。”张诚说道。
“我也去安慰麾下士卒。”刘琦也说道。张兴权虽然成为假果毅,算是有了统领五千大军的名分;但他仍然没有立下战功,诸将甚至士卒对他并不服气,平时还好,这时恐怕压不住阵脚。他既是去安抚士卒,也是为张兴权压阵。
众人说着,就要离开这里,去找寻自己部下。但他们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声音:“我听闻大食人放火烧城,许多将士被烧死?现下情形如何?”
“见过都护。”众人纷纷行礼道。
“别顾虚礼了。”李珙走进来喝了杯水,又问道:“告诉我现下情形如何。”
他听闻大食人放火烧城后在河北大营也坐不住了,渡河过来询问详情。
“启禀都护,据初步统计,共有七百三十六人被烧死,另有五百二十五人被烧伤。已命此时地道中所有郎中尽力救治被烧伤士卒,所有治伤的药全部拿出来,任由郎中取用。”
“但城中地道的郎中不多,救不过来这么多伤者,张都督说要从河北大营调许多郎中过来,就近救治伤者。”刘琦简单汇报道。
“快去调啊!”李珙对张诚道:“你派人,不,你亲自过河,把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