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翁啊!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任沂微微沙哑的嗓音讲起故事来真的很有魅力:
“他本是大纪王孙,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从小就喜爱花草,尤其是桃花,一点都见不得黎民百姓受苦。
“有一年天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粮商趁机哄抬粮价,人们吃不起饭,就连阳城中都有国人饿死街头,他便散尽家财养活全城,直到身无分文,自个儿都饿得皮包骨,才哭着乘坐一辆老牛车离开阳城。
“有人因他活命,不舍他离去,便一直跟随,见他隐居到清溪畔,竟也跟着在此定居,然后这里的人越聚越多,便形成了现在的桃溪城。”
乍一听来,不过是个圣父的故事,桃翁只是因格外崇高的道德地位才受人尊崇,可这事儿吧!它没法儿细品。
见他听完故事一语不发,只轻轻挑眉,显得颇不认同,渔樵二老对视一眼,樵老开口问道:
“公子怎么看待桃翁?”
白景源笑而不答。
他年纪小地位高,不能随便说话,否则传出去,不用人添油加醋,只断章取义一下,就是祸事。
他并不觉得这些生长在资讯不发达年代的人,就没有八卦之心。
渔老见此,不由笑道:“我们都知道一年四季有不同的花,那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有不同的想法,不也是合乎自然的事吗?难道春天的花还要责备秋天的花开得与它不一样吗?”
这段话用雅言说来,绕口无比,白景源听得一脸懵圈,还是任沂开口给他解了围:
“是啊!谁家没有稚儿,谁又不曾年少呢?少年人正是敢想敢说的年纪,有什么想法,公子大可说来!全当博长者一笑耳!”
哦!这是告诉他可以尽情嘴炮?
白景源若有所思。
她希望这俩老头成为他的老师?
“我还小啊!不敢说如何看待的话,只是听完姨母的话,有些地方不解,还望各位长辈能为我解惑。”
渔樵二老抚须点头,任沂也含笑应喏,白景源这才开口:
“其一,大纪王孙家资几何?”
见三人若有所思,他又问:
“其二,他果真从小就做慈善吗?”
虽然慈善这个词汇有点陌生,但他们听一下就懂了,不由思考起来。
若桃翁果真从小就行善积德,以他的家底,待到大旱之时,又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来养活一城?
这问题真是越想越不能细想啊!
正拧眉沉思,又听白景源发问:
“其三,城有饿殍,朝廷该如何?世家该如何?”
出了这种天灾,桃翁这么散尽家财的搞慈善,赚尽了名声,各大世家,还有纪帝,又该怎么看待他呢?
“其四,他皮包骨,真的是饿的吗?”
“其五,他离开阳城,真的是因为家资耗尽,不忍直视城中惨状吗?”
“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桃溪是我楚国领地吧?”
他一大纪王孙,跑来楚国定居,还带来一群人建城,总感觉像是争不到家产的崽儿,离家出走跑到邻居家赖着不走啊!
白景源猜想,这多半是个从小刷声望,还企图利用天灾来获得权力,结果失败后被撵出来的失败野心家的故事。
或许,这一切是他自己谋划的也说不准。
貌似大纪地盘很小,纪帝又很能生,阳城王子王孙一大片,桃翁刷够声望带着人民去诸侯国的野地里建城,不就成了城主了吗?
这种情况,纪帝是巴不得,自是不会追究之前“啪啪”打他脸的事,同时诸侯国也不好撵他走,在他们身后的侏儒出去了。
那侏儒离去时袖口紧绷了一瞬,最后却默不作声的跟了出去,白景源看得清楚,却没当回事。
待到三人分船休息去了,红这才拧眉道:“公子,那小矮子刚才动了杀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何至于此?”
白景源捂着心口,瞪大眼睛!
红难得笑了出来,显得她满是红色胎记的脸在他一边一样。
奴仆与贵人从来就不是“大家”,却不代表他们不想。
他们倒不是想要推翻这样的等级制度,不过是当一个人足够强大之后,强烈的自尊与自卑混合,让他们时刻奢望着跳出自己原本的阶级,去往另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贵人的世界,却又总是无能为力。
这种时候,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将他们拔高的力量,都会让他们感激,甚至甘愿效死!
渔樵二老崇尚仁爱无为,之所以动心想要收他为弟子,不过是因为他看起来仁慈善良,以为可以借助他实现他们的政治主张。
结果白景源一连串问题犀利无比,句句都透着看透世情的狡诈,饶是他们心志坚定,也忍不住被他勾得阴暗猜想。
他并非他们想要的弟子。
所以他们退去了。
“将军,还请您莫要强迫我的意愿。”
见任沂拧眉不悦,白景源叹口气:“我知他们能为我带来什么,但我更清楚,我们会因为他们失去什么!”
爷爷在世时总是教他,若有一天,你的思维被属下左右,那你便不再是你。
他要当楚王,而不是某一种思想,或者某一个派别的楚王。
“你可知他们在诸国有多大名声?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怕是于你不利。”
任沂十分担心,白景源洒然一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若二老是真君子,那就不存在什么有利无利了。”
任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