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碗里热气弥散,眉眼攀上困意,宛忱安静的看着被门框圈出来的谈城的背影,指尖有意无意的在腿上点着拍子。
莫斯的曲子毫无征兆的在耳畔响起,隔着的玻璃渐渐弱化成纱,轻柔的笼着他。
没等多久,巴掌大的碗被谈城用自己的围巾托着,隔着热,换到宛忱手上。光闻香就已经馋的不行,挑起一筷子,腮帮子立刻瘪了下去,呼出口白气,舒服的眯了下眼睛。
谈城叼着烟,没点火,这里毕竟还在静安寺内,他只本分的馋馋味。
“你不吃?”热气打在对方脸上。
“怕你不够,我回去吃。”
喝尽汤,放下碗,听见了悠长古沉的钟声。不远处一方天际,跳着烟火。
此时并肩的他们,正处在看得见尘世的喧嚣之外,谈城偏过头去,望着那双本就明亮,此刻越发澄澈的眼睛,心里一暖,笑着说:“新年快乐。”
宛忱弯了下眼角,突然觉得很多原来看不清、辩不明甚至不会分神遥想的事,渐渐都有了清晰明朗的轮廓。
“新年快乐。”
跨年夜鲜少还有出租车上路,打车页面转了五分钟也无人接应。摁灭屏幕,回身把自己的外套也披在宛忱肩上,裹紧,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听见了。”气息弱的很。
“听见什么?”语气差点带着责备。
“你叹气。”
“……”
沿着马路一直往家的方向走,两步一回头,越寻不见出租,越是心躁。点着第四根烟的时候,裹的只剩两颗眼球的宛忱偏头假装轻咳一声,谈城郁闷的看着指间的烟卷,心疼的揉灭,扔进垃圾桶里。
一辆黑车闪着红灯开了过来。
摇下车窗,是个老头,废话一句没有:“到哪儿都三十。”
谈城刚想骂街,一张红票伸到眼前:“麻烦开快点。”
实在有些撑不住,身子软成一摊,坐不直,只能用头抵着前椅座背,眼皮沉的像挂了块铁,骨缝里蹿着疼,四肢酸胀,恨不得就地跳脚抻抻筋。
“难受吧?”
“没事,长个儿呢。”
“……”
感觉像用衣料包着团燃的正旺的火,背后生出一层细汗,刘海打湿了几绺,不成型的贴在额前。宛忱走进家门,闷头砸在床上,天旋地转的晕着,稀薄的意识立刻崩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谈城犹豫着是该进去帮忙还是该扭头就走,思来想去,林裴生病的时候跟哄孩子似的喂过感冒冲剂,木木更不用说,一旦生了病,就一男版林黛玉,抱着自己的腰可劲儿哼唧难受,嘴里念着经“命不久矣了,哎要死了要死了”。
眼下就这么离开,一晚上别睡了,得担心一宿。
瞅着光亮整洁的木地板,一尘不染,打开柜门发现就两双拖鞋,一个尺寸,穿上大拇指顶出去半截。
床上这人躺的毫无章法,翻不动身,板不动腿,主要是不敢使力,艺术家都娇气,这要是换成那俩,手指往鼻孔里一杵,一手一个拖起来吃药也不在话下。
折腾不起,也不好伸手抱,拽过被子严实盖好,凑近他耳边问:“宛忱,家里有药吗?”
没反应。
这他妈跟扭头就走有什么区别,屁都做不了。
谈城叼起根烟,打算去趟药店,换好鞋后重新把拖鞋放进柜子,借着卧室的光亮看了眼地板,轻声掩好门。
“您朋友是发烧还是感冒?发烧吃布洛芬就行,感冒的话,感冒冲剂和清瘟颗粒一起吃好得快,不过他是过敏体质吗?有些人的脾胃对药物很敏感,不能乱吃。”
这是今天抽的第几根烟来着?
“都、都来点儿吧。”说完忙补了句:“拿够量。”
看宛忱能用什么药吧,不行剩下的就自己拿回去吃。
破药花了好几百,烟也没了,又从烟酒店顺了包黄果树。赶回小区,钻进门洞,声控灯亮了又灭,盯着棕红色木门干瞪眼,抬起想要敲门的手又立刻垂回腿边,烦的想约人打一架。
这年跨的,终生难忘。
把药袋往门把手上一挂,转身掏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