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章南礼暂且入住在秦府,也没急着去下面查账,每日无所事事就在秦府周围悠晃,但贴身老仆时常会出去片刻,回来后便在他身边耳语一番。
整天坐在墙头上的林怀安也懒得去管这两个老家伙,虽然一大把年纪了还贴着耳朵卿卿我我,说着什么小秘密,他也提不起偷听的兴趣。
隔壁的太白楼倒是有伙计时常送来烧刀子,章南礼一把年纪了依然好这一口。
紧贴着太白楼的戏班子,班主陈姜旦最近天天扮着武生,手持唱大戏用的长枪,在戏台上舞弄着风风火火,嘴里的腔调纵使隔壁隔着几个院落也听得清清楚楚。
“牛头马面魑魅魍魉荡人间,将军我归来时枪出如龙镇八方……”
林怀安啃着果子,小阿离在一旁弯腿抱膝,有样学样。
对于这隔壁戏班子传来的戏腔,他们都没有兴趣,倒是在院子内闲逛的章南礼不时的哼上几句。
秦画中途偶尔来过几次,每次来时都会吩咐下人上好热茶,端好糕点。
章南礼是谁,秦画自然知道,看到自家大爷这几日都没有多说什么,那态度显而易见,至少不是敌人,也可能是朋友,若是大爷的朋友,那就是秦家的朋友,招待朋友的这些都是不可少的。
章南礼吃着糕点,直夸女娃娃知书达理,性情温驯。
秦画初听时笑意盈盈,客气的回应着。
倒是林怀安补了一句确实如此,她脸上才露出真正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眼神内尽是雀跃。
章南礼看到后嘀咕了句,女娃娃被她大爷吃得死死的,不好。
小阿离在林怀安身边说章南礼这个大贪官娶了七八房小妾,在家中,把他吃得死死的,看到秦姐姐这般,自然觉得不好。
章南礼呵呵一笑,不在说话,来到这秦家时,这小丫头嘴里就没说过他一句好,有的没的,脏水什么的,通通往他身上泼。
因为秦府多了些外人,林怀安每天待在院墙上静坐的时间也少了些许,他喜欢安静,但目前不够安静。
他带着自家小侄女,在院中转着圈。
花圃内各种花香扑鼻而来,伴随着清风,每一道呼吸都是清甜舒畅。
“大爷,你之前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让人照做了。”秦画今天穿着一件碧绿长裙,有些长,还没有到她这个年龄该穿的时候,需要在等些年月,她双手捏着裙角呈十字型,在一旁紧跟着林怀安的步子,说话时习惯的看着自家大爷的影子,小脚在影子上踩着。
林怀安看着那裙角拖着泥土的长裙,下意识放慢脚步,道:“多叮嘱几次,让他们时刻打起精神,盯着这些人,一有消息就立刻传回来。”
秦画也不多问,只是点头道好。
沉默片刻又问道:“大爷,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林怀安看了眼院外,目光虽被院墙阻挡,但却能感受到院墙外一道道气息蛰伏着,这几日才出现的。。
“等。”
……
夜,随着晚膳的结束,秦家众人相互散去,章南礼的卧房和林怀安在同一个院子内,在旁边就是小阿离的房间。
老仆夜里挑灯,默默蹲守在章南礼房间外,他半眯着眼,靠在回廊的庭柱上,好像在假寐,手中那盏灯火就像固定住的物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纹丝不动。
随着一阵夜风吹过,几片落叶从空中降下,老仆猛然睁眼,目光死死盯着那几片落叶。
落叶越来越多,皆是枯黄,死气沉沉。
老仆感觉到一丝冷意,他抬起头,只见院墙上多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个老道,背着把剑,手中还有几片枯黄落叶。
老道对视着那道警惕的目光,嘴角一勾,掌心轻轻翻转,院内那些飘落在空中的落叶好像得到某种感应,纷纷在空中一滞,停止飘落,时间仿佛都静止在这一刻。
清冷的光辉下,陡然,那些落叶化作尖锐的利器,就像一把把短小尖刀,射向那老仆。
老仆持灯当剑,灯火不灭,舞出一道道绚丽剑花,身边无数落叶被剑花斩落,失去朝气。
“咳咳……”
背后的房间传来几声轻咳,老仆一直死气沉沉的双眼也终于多了份灵气,手中那盏灯火直接投射向老道。
这几声咳嗽他听得出,主子不耐烦了,要杀人。
老道一脸笑意,脚尖轻点,身影在月下倒退,好像一片孤独飘零的落叶向后倒去,老仆紧步跟上,越过院墙而去。
“道家的人?”
章南礼推开雕刻着梅花烙印的木窗,望着院中几片残破落叶沉默着。
一片乌云从月下飘过,大地陷入短暂的昏暗之中。
夜风伴随乌云而去,月光重回大地,秦府大院的墙头上,多出了十六道人影,穿着夜行蓑衣,头戴斗笠,持刀而立,衣角在月下飘摇。
院墙、十六道人影,被月光投射向地面。
章南礼抬起头,眸孔一缩。
剑池的人?
楚国剑池,一个隶属于官方的黑暗机构,暗杀、刺探、潜伏,所有的脏活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这些人在做,里面三教九流,皆是有一技之长之人,有大盗,有死囚,有多年前成名的剑客刀客。
在剑池,他有朋友,也有敌人。
这一批来的显然是敌人。
十六人中领头的那名汉子章南礼认得,一位小宗师,平日里就像一个哑巴,但是他手中那把很特别的刀,他是认得的。
这次由这位领头,很显然,是要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