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炉里透出的昏暗光芒下,被蜂蜡裹覆的剑刃上端被泡在酸液中。靠近剑锷部分的蜂蜡被小刀划出了一些痕迹,从而让酸液能接触到划痕下的剑身。
雷靠着墙坐下,透过窗户向外看。没有煤烟,苍白的夜霭挡不住天空,硕大的月亮在城墙上沉浮。前几天赶路的途中,他也在亡者之脊如此欣赏过夜空,心中不由感慨如此美景可惜却只是虚幻的投影。趁着蚀刻铭文的功夫,他撕了几片面包扔进嘴里,一边思索刚才铸剑时见到的幻象。
幻觉中绯霓翗斯的剑身散发的火光,以及符腾堡在火焰中陨落的画面,让雷不禁把那柄剑和历史记载中毁灭符腾堡的天火联系起来。但要较真的话,这想法又很荒谬,纵使女剑士身手不凡,她也不具有毁灭一个城市的破坏力,况且,他在永续之境里给她铸剑,也只是一段虚假的历史。
绯霓翗斯的剑刃在酸液里静悄悄的,不过雷能隐约感觉到它那纯粹的灵魂气息。绯霓翗斯经由他的手重铸后,他仿佛是认识一个人那样,重新认识了这柄剑,那是和他完美升华的灵魂十分相似的灵魂气息,如黑暗中的孤独旅人乍然见到同类。
借着阴暗的火光,雷把目光投向科雷亚。女剑士正在以十分奇特的手法按摩自己的身体各处,这似乎是她激发身体潜能以恢复伤势的秘法。从这个方向雷只能看到女剑士的侧脸,她白色的头发被火光映成了金色,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可惜没有灵视药剂,不然雷想借这个时机观察女剑士的灵魂,如果她的灵魂也如她的剑那样纯粹,局面就复杂了起来。越完美的灵魂越能接近贤者之石——雷不禁想起赫本写下的这句话。
从他降临永续之境以来,已有过数次令他捉摸不透的意外。灵魂记忆药剂的失效,神明的注视,翠玉石板的出现,以及现在他看到的那些幻象,种种因素令他无法理清脉络。
雷与科雷亚的目的地都是符腾堡,因为偶然才结伴同行,但雷知道自己的目的和科雷亚不同,本打算抵达符腾堡后就和科雷亚告别各行其是,现在他改变了想法。他打算和科雷亚一同行动,不管怎么说,她至少是个可靠的战友。
明灭不定的阴暗火光下,女剑士的皮肤看起来没白天那么粗糙。此时雷意外地发现她五官长得不错,毫不打扮的她算不上漂亮女人,但是雷所见过的最独特的女人,以至于雷一直没用看待女人的角度和她相处。雷笑了笑,忽然问道:“听你跟海瑟薇说的那些话,你是从最极北的地方出来的?”
“哦,哈库塔纳山,那里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土。”科雷亚看了雷一眼,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你离开多久了?”
“五年。”
“每一个守界者都要外出游历?还是说只有你?”雷打了个哈欠,问道。
“我在部族里已经得不到进步,要想登上哈库塔纳山,我要战胜自我。”科雷亚揉了揉小腿肚子,放开手。
“哈库塔纳……”科雷亚奇特的发音让雷好奇地琢磨起这名字的意味来。
“它的名字来自古埃灵语,意思是‘无人登临’。没人登上过哈库塔纳山的山巅。”说到这里她看着雷,补充道:“当然,我是指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
守界者将来自里世界的超凡能力视作外力,雷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那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老实说,一般的超凡者都比你差远了。”
科雷亚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不过,我的确已经准备回去尝试一次。要不是波尔坎帝国的瘟疫突然爆发,我想我现在应该已经在我问的家里了。”
“那山上有什么?”雷问道。
“升华的自我。”科雷亚简洁地说。
雷不禁有些好奇,但也没再追问,他对守界者的力量十分好奇,但关于炼金术的知识,他还积攒了许多尚未消化。单是从那个古代魂所里获得的关于元素炼成的知识,他虽然记得内容,却从未练习过一次施术。炼金术士的晋升,并非是简单一个灵魂炼成阵就能搞定的事,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需要炼金术士花费大量精力。纵不提女剑士是否愿意泄露部族的秘密,雷也没有足以支撑他好奇心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另一派系的学说。
他起身走向装满酸液的容器,把绯霓翗斯取了出来。巧去蜂蜡,之间剑刃上端已经有被酸浸蚀刻出来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组合成一个神秘而庄严的符号……
“李。”
虽然这次锻造发生在虚假的历史中,但绯霓翗斯的特殊性还是让雷忍不住对它倾注了心血,以至于听科雷亚的建议给剑蚀刻铸剑师姓氏的铭文时,雷刻下了自己曾经拥有的熟悉又陌生的姓氏,并且使用了汉字。
“我还以为你会用你的姓氏。”科雷亚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一个符号,你可以当成幸运符号。”雷说。
“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有具体问过你的姓氏。”科雷亚对雷伸出手,“科雷亚·李希纳。”
“奥斯丁·安德伍德。”雷仍谨慎地使用了假名,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清洗干净地蚀刻纹路,久违的符号让他心中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