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所城就先求见千户大人。”韩森环顾左右,颓然道:“等了半个时辰,李千户一见我便一脸不高兴,听我说了王百户等人的事后,李千户直接便挥手将我赶了出来。说是闵百户惹的事,千户所不会理会,他这个千户也没有本事从杨世达手里要人……千户还说,他此前的盐船也有军户被打,还被多要了一成的银子,这事是闵百户惹出来的,这银子总归要闵百户归还……”
韩森说话时,话语中也是颇觉羞愧,很显然,五品的千户可不比百户和总旗小旗,在地方上也算是颇有些身份了,而李千户却是这般的没有担当,懦弱无能,满了脸,烛火摇晃着,人们的脸庞也在灯火下晃动着。众人还是多半穿着胖袄,开春还没有太热,冬天的袄子不会早早脱下来,春捂秋冻,生病了对贫苦的人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不可不慎。庭院两侧摆放着兵器,都是被擦拭的雪亮,一切都好象没有什么不同,只有黑灰色的瓦片上长满了显示着衰败气象的枯蒿,庭院内外墙被新泥抹的白一片黄一片,这是最近到百户服役的工匠们讨好之后的结果,虽然颜色不好看,但衰败的官厅明显是崭新了很多。
一切都仿佛没有什么不同,但在此时此刻,丁汝器感觉自己信奉和依赖的东西完全的崩塌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个读书人捂着脸,感觉浑身乏力,就这么东倒西歪的走了出去。
“现在这情形,说有甚用?还是得凭拳脚和手中的刀枪来说话。既然官府不理会,卫所无人来过问,那咱们凭刀枪拳脚打跨了杨世达一伙,岂不是也没有人出头多事?”
“谁说的这话?”
“狗攮的说的轻省,杨世达一伙也不是白吃的草料,打岂是容易打的?”
“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咱们这些天跟着百户起早贪黑的练,图的是什么?”
“杨世达不叫咱们活,咱们就不叫他活!”
“这般苦日子原本就要熬不下去了,山东兵还要叫来交粮,不叫还得挨抢挨打,弄不好便丢了命去,不想办法挣出条活路来,真的等死么?”
“朝廷可管不了太多事了,皇上都叫闯贼围住了,那些当官的大老爷既然不理咱们的死活,倒也真的不会理会杨世达的死活,若这样,都是堂堂七尺汉子,便去砍了那帮驴马射的又如何!”
“坐着等死,还不如去拼一把。”
如果说杨世达一伙的针对已经叫所有军户已经感觉如坐针毡,那么韩森带回来的消息就算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客兵到处征粮抢粮,打人杀人,侮辱妇女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大河卫上下,这些消息令人不安和警惕,如果盐池弄不成,就算煎盐也很难做下去,人们原本就在温饱线上挣扎着了。再加上客兵来征粮,到时候若不交粮必定会被抢被打,甚至会死人。若交粮,就等于是把全家人的性命交出去一半,谁也不知道客兵要呆多久,要征多少粮才会满足。原本人们对外来人的就会有敌意和提防,客兵的野蛮和凶残更加深了这种刻板的印象,在有人起头之后,立刻便是群情激愤,所有人的情绪瞬间便是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