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仿佛身处在一个密闭的水晶盒里,外面喧闹的世界,与他无关。
他已经沉浸在了王希孟的时代里,随着他的画笔的落下、提起,又一处缺损画面接笔完成。
就在此刻,已经摇摇欲坠、憔悴不堪的王希孟,不知为何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转过头,略有些呆滞的眼神仿佛没有聚焦,只是看向某一处,喃喃开口:
“该走了,该走了……”
向南忽然浑身一震,险些扔掉了手中的画笔!
他心中大骇,难道他发现了有人从千百年后的未来,回来偷看他作画?
“应该不可能吧,这只是记忆回放。”
向南有些不确定,心中想道,“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
“矿物之毒已入膏肓,我命不久矣。”
王希孟说着这话,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上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
但他并不在意,随意拉过长袖一揩,又挣扎着拿起笔来,继续作画。
“我须得加紧,时日无多矣。”
“原来说的是他自己。”
向南长舒了一口气,还真以为有人能看破自己的“回溯时光之眼”呢,要真是那样,那说不定自己就危险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中了毒!”
放松下来后,再细想一下王希孟之前的话,不由得让他毛骨悚然。
向南忽然明白了,为何王希孟要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作画,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中毒已深了。
如果只是为了讨好宋徽宗赵佶,他完全没有必要如何拼命,早一天晚一天献画上去,能有什么区别?
赵佶本身就是个丹青高手,他不会不知道,画这么一幅长卷,耗时良久。
哪怕王希孟慢悠悠地画个一年两年,估计赵佶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说不定赵佶还会称赞他精益求精呢!
可是,如果王希孟已经知晓,这或许——不,不是或许,是肯定——
这肯定是他此生画的最后一幅画的话,那么他如此拼命也就可以理解了。
在短暂的生命即将结束之前,他想留下点东西,证明自己曾来过。
那么,也许这幅《千里江山图》,就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宝贵的东西了。
“这幅《千里江山图》传世千百年,已经成为了国宝,名扬天下,你,可以安心了。”
向南看着王希孟那消瘦而又单薄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王希孟仿佛听到了一般,浑身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屋外,大雪纷飞,一株新栽的腊梅,骄傲地挺起了枝桠,那红艳艳的花儿,在一片纯白的世界当中,孤独而又傲然,向着阴沉沉的天空怒放……
……
“向南出关了?”
“出关了,刚刚回酒店!他这几天吃睡都在那个修复室里,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要死!”
“邋遢?邋遢那也很帅啊,这在时尚圈里,叫邋遢风!”
“呵呵,花痴。”
“我花痴,我乐意!”
“……”
两个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京城饭店的服务台前,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
向南在这里住了两三个月,想不被认识都难,更何况,跟他一起进进出出的,不是专家就是大师。
就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又帅,看起来又多金,那些年轻爱做梦的女服务员们,没有追着屁股跑,都已经算得上很矜持了。
吴茉莉等人下楼时,正好听到了这些话,眉头一皱,道:“这小子,还挺会招蜂引蝶,不行,我得替我那小妹子看着点!”
钱昊良一听这话,不由得笑道:“优秀的男人,才能吸引女人。庸碌的男人,才会安分守己。
你到底是想你那小妹子,找一个优秀的男人,还是找一个庸碌的男人?”
“嗯?”吴茉莉一愣,感觉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她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管了,让那小妮子自己挑,我才懒得帮她选呢!”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
赵波跟在吴茉莉屁股后面,连连点头,还是像骚公鸡啄米。
“对你个头!”
吴茉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庸碌的男人,哼!”
赵波:“……”
我说什么了呀?我什么都没说啊!(一脸无辜的表情)
钱昊良假装没看见,“咳咳”两声,抬头挺胸出了门。
跟在最后的付洪涛,忧郁地望了望天,也出门去了。
一行人刚走进文保科技部的院子,就听到刘老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好,好!这接笔,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
会议室里,刘老站在《千里江山图》真迹的面前,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啧啧,哪怕是你我技术最巅峰时,能做到的程度也不过如此!”
“你可以,我就差了一些了。”
齐老摇了摇头,笑道,“我能做到色彩渲染和整体布局不无二致,但做不到接笔笔法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向脸黑的陈老看着面前这幅画,也叹道:“这就是天赋啊,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原来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嗯,我这外孙女婿,还是挺有才的。”
楚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外孙女婿?那我是我干孙子!”
刘老也笑呵呵地说道,“你想把你外孙女许给我们家向南,那得先过我这一关!”
齐老等人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