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赵襄儿在椅子上坐下,她一手横在小腹上,手背被另一手的手肘压着,少女螓首微垂,单手展开那封致歉信,轻轻地念出了声:
“赵姑娘你好,在下思前想后,久不能寐,心中于姑娘愧疚至深,故写就此信,望贪得殿下原谅。”
虚伪……赵襄儿轻声读者,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她眸光轻转,继续向下望去。
“一个月里,承蒙姑娘照顾,姑娘不辞辛劳,以拳脚为我开凿体魄,锤锻身心,我每每念及此,嘴上虽常有抱怨,但心里是极为感动的。”
“赵姑娘贵为一国之君,时常耐心备至地与我讲解剑理拳理,循循善诱,以理服人,定之后依旧再次跪倒,他叩首道:“我是来感谢大哥哥大嫂嫂的救命之恩的。”
赵襄儿嗓音清冷道:“不必了,而且我也不是你大嫂嫂。”
丁乐石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那漂亮姐姐凶巴巴的脸,然后看着一旁气势低了半截的大哥哥,心想自己爹娘在世时也时常这般情态,吵又吵不过,不吵又觉得窝囊,然后心中天人交战,白白受气。
丁乐石一边斟酌着称呼一边从手中的包袱里解开,从里面取出了包好的两个蛋,一人一个递给他们,磕头道:“这是我家最后两个蛋,能孵小鸡的蛋,送给你们……我……我想学习武艺!”
宁长久与赵襄儿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是认可这个小孩的勇气和心性的,只是一眼便看出他根本没有紫府气海,怎能修行?
宁长久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你的体质不适合修行。”
丁乐石一愣,道:“我不想修仙,我只想学习武艺。”
如今这个世上,寻常的武艺伎俩在哪怕最弱的修道者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赵襄儿摇头道:“如果只是做一个武艺高强的杀手,遇到白骨夫人那般的人物,依旧没有任何用处的。”
丁乐石轻轻嗯了一声,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巷子里又走来了一个少女,那少女盈盈拜倒,动作认真得一丝不苟。
赵襄儿认得她,那是城主的孙女。
“你也想学武艺?”赵襄儿问。
那小女孩用力点头。
只不过她同样没有修道之姿。
赵襄儿本想拒绝,却见宁长久走到丁乐石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认真道:“没有天赋也没有关系,这个世上并非没有凡人以剑斩修道者的先例,而且你这么有礼貌,以后运气应该会不错的。如今你父母双亡,可以随我走,我想办法给你安排一家靠谱的武馆,让他们先给你打基本功。”
丁乐石怔了一会,虽然他知道这哥哥明显要比那位大姐姐弱上一筹,但也是神仙似的人物了,他心中惊喜,生怕对方改主意,连忙跪倒:“多谢师父!”
赵襄儿看着这幕,蹙起了眉,她看向了那小女孩,道:“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小心翼翼道:“严诗。”
赵襄儿又问:“吃的了苦吗?”
严诗早已下定决心,坚定道:“吃的了。”
赵襄儿点头道:“那你随我走吧。”
小女孩一愣,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但并不在意,心中欢喜,立刻跪倒喊了声师父。
宁长久与赵襄儿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较量的意味。
宁长久道:“恭喜赵姑娘收了个好徒儿。”
赵襄儿道:“宁道长也一样。”
宁长久道:“不如再定一个约定?”
赵襄儿也有此意,道:“一年之后,看看我们谁眼光更好,如何?”
宁长久道:“一言为定。”
于是两个刚刚拜过师父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又可怜地沦为了他们争强好胜的筹码。
……
……
宁长久回到书房时,夜更深了。
陆嫁嫁与宁小龄却都未睡去,宁小龄对于神国的故事颇感兴趣,正津津有味地问着陆嫁嫁许多问题。
宁长久推门而入,将那银簪双手奉上,道:“不辱师命。”
陆嫁嫁接过银簪,点头道:“襄儿姑娘没有为难你吧?”
宁长久道:“我与赵姑娘都是讲理之人。”
宁小龄听故事听得兴起,也懒得去拆穿师兄了,抓着师父的手追问道:“那冥君与那十二神国之主,谁更厉害一些呀?”
陆嫁嫁解释道:“根据书上记载,冥君是这个世界诞生时最初出现的神明之一,掌管着万物的死亡,只是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灾变,冥君连同几位初代的神都早早陨落,他们的权柄散落人间,小部分被有缘的修道者瓜分,大部分依旧作为无主之物飘荡于天地之间。”
宁小龄点着头,问道:“那十二位神国之主,除了那朱雀、空猎、罪君,剩下的都叫什么呀?”
陆嫁嫁原本是不愿讲这些的,毕竟那冥冥中的忌讳不无道理,但看着宁小龄水灵灵的眼睛,还是柔声解释道:“那罪君之后,是国主白藏,白藏之后是鹓扶*,关于这些存在我也不敢妄言太多,每日与你说两位国主的传说故事吧。”
宁小龄兴致盎然,高兴道:“师尊最好了。”
宁长久在一旁听着这句话,莫名有些醋意。
等到陆嫁嫁给她讲完一些关于白藏、鹓扶的天马行空的神话传说时,时间已临近子夜了。
宁小龄有些昏昏欲睡了,陆嫁嫁便也抚了抚她的额头,将她放在榻上,给她掖好了被子。
当她要走出去时,宁长久却忽然叫住了她。
陆嫁嫁轻声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