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儿是你的贴身小厮,他现在失踪了,你却一点都不在乎?”宋瑶鼓足勇气驳了他一句。
丘然仿佛对这句话起了某种异常的反应,他的背部一下子绷直了,表情也凝滞不动,可是整个人上面笼罩的那股气却是寒森森的,像窗外淅淅沥沥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秋雨。
宋瑶后退了一步,她忽然很后悔自己顶撞了他。
“你们都一样,哪怕我把心肝都掏出来放在你们面前,你们还是会这般对我。”良久之后,丘然冷冷丢下一句宋瑶听不明白的话,然后拂手走出了屋子。
***
他这一走就是四天,这期间,宋瑶本来想找人打听一下他去了哪里,可是思量半晌,她终于还是作罢了。这一则是因为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与这些下人并不熟识,贸然向他们去打听自己夫君的去处,难免有些抹不下面子;二则是因为她觉得即便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连旺儿的事他们都闭口不谈,又怎会告诉她丘然去了哪里。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这宅子里的人都怕丘然,怕得厉害,包括丘然的双亲。
他们平时都不敢用正眼看他,伺候他的时候各个都陪着一万个小心,生怕自己做错了事。
可是,宋瑶从未见过丘然苛待过下人,更别提他的父母了,所以她思前想后也搞不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何怕他。
这天,在用完晚膳后,宋瑶觉得心里实在是憋闷得慌,所以,便一个人到院中散步。她沿着石径朝前走,看见两旁已经泛黄的竹子,心中更觉凄凉,仿佛压着一片雾霭,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
如此这般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她发现身旁的竹子渐渐稀疏了,细细的叶,疏疏的节,风吹欲折。
“奇怪,为何都走到这里了,还不见后门,难道这丘宅竟如此之大吗?”宋瑶心里嘀咕着,转过身朝四处望了一圈。
没有人,除了一座破旧的亭台外,就是这些疏疏落落的竹子,这里如此荒凉,荒凉到她觉得这几乎是一座坟茔了。
宋瑶心里一慌,旋身就朝来的方向走,脚下的步子不免也跟着有些急了。此时,夕阳的余光从她眼前消失了,它坠入远处的高山后,带走了天空最后一点和温暖相关的色彩。
“哇......哇......”
头顶传来戚戚的乌鸦叫,与此同时,几片黑影从她头顶掠过,落到影影瞳瞳的竹林中。
宋瑶皱起眉头:她很讨厌乌鸦,这种黑色的鸟儿昼伏夜出,总能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吉利的东西。她嫌恶地朝竹林间看了一眼,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一只乌鸦扇着翅膀从林中飞出,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子蹭了过去,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宋瑶被猛地一吓,差点叫出声来,可是下一刻,她却捂住自己的嘴巴,力道之大,把嘴唇都抠疼了。
她发现乌鸦嘴里叼着一样东西,细细的一条,嫩红色的,还朝下滴着粘稠的液体,有一些甚至还落到了她的鞋面上。宋瑶低下头,她看见自己新做的绣鞋被弄污了一大块,黑红色的污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她心里哆嗦了一下:是血吗?乌鸦食腐,难道它叼走的是一块腐肉吗?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下去,秋风一阵接着一阵,把月亮也从云层中赶了出来,将月华投射到这片枯黄的竹林中。
宋瑶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逐渐急促,但是,她却不敢转头看向竹林,虽然她知道那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因为现在,正有越来越多的乌鸦向这边飞来。它们争先恐后扑向林中,落地便扑腾着翅膀,彼此打斗,显然在争夺着一顿丰盛的大餐。
“嘶拉。”
耳边传来布条撕扯的声音,紧接着,又有一只乌鸦贴着她的裙摆飞过去,飞向被月光照得有些朦胧的天空。它尖锐的喙里也叼着一样东西,不是肉,却惊得宋瑶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叫出声来。
那是一个荷包,针法粗糙,但上面绣的那个“福”字却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
乌鸦最爱闪光的东西,所以便将它叼去了。可是她记得,她分明记得,这是旺儿的荷包,她见他最后一面时,还看见它挂在他的腰间,一荡一荡的。
宋瑶突然不想逃开了。
她用力屏住呼吸,低头四下张望着,在看见一根粗长的竹竿时,她呼出一口气,俯身将它捡起来,在手中攥紧。
手心泌出的汗水将竹竿浸得滑溜溜的,她不得不拼命握着它,才能防止它从自己手里滑出去。她望向竹林,望向里面那一团波动的黑影,咬紧嘴唇走了进去。
十几只乌鸦在离她不足三尺的地方打斗着,有的挥动翅膀,有的则把尖锐的鸟喙插进对手的皮肉中。“呱呱”声此起彼伏,响彻竹林,凝聚着这种惹人讨厌的鸟儿最原始也最疯狂的力量。
宋瑶又朝前靠近了一步,将手里的竹竿朝那群沉浸在争斗中的乌鸦挥去。
枯黄的竹叶纷纷落下,她看到这些黑色的鸟惊惶地朝上方飞去,慌不择路,就像被撞破了秘密的阴谋家。
终于,它们全都飞出去了,宋瑶知道,现在这里,只剩下她和那具躺在她脚边的那个东西。她也知道,自己必须看一眼,看看他是不是旺儿,虽然她还没想明白这种驱动力到底来自于何处。
她低下头:没错,和她想得一样,尸体已经被乌鸦啄得血肉模糊,连五脏六腑都暴露在月光下,仿佛一副色彩浓烈的画。
宋瑶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