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还有什么要叮嘱的?”穆瘸子脸上堆满了笑。
“穆小午”将胳膊肘抵在膝盖上,饶有兴趣地看他,桀桀笑道,“我在想,闫家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身上的味儿那么重,还真是罕见。”
“我只知道它凶得很,煞气极重,应该是个大家伙。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您,不,是小午伤到了。”穆瘸子看着她那张即便笑起来也肌肉僵硬,怪异凶悍的脸,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怕的是闫家那一个,还是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个。
好在她没准备再问下去,只朝他一摆手,“好了,去吧,速去速回,别让我等急了。”
外面的街市人流如织,阳光从头顶铺下,明晃晃的,仿佛和那条阴暗的胡同是两个世界。
穆瘸子一边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当时怎么就和穆小午结成伴子了呢?她明面上虽然和自己以祖孙相称,但私下可是既不恭敬也不礼让,除了偶尔能救救急,就再没有别的优点了。更何况,她身体里还藏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想到这里,他照着自己的脸颊轻拍了一下,恨恨道,“我当时哪里知道她被夺了舍,是个寄主,要早知道,打死我也不会与她同行。”
可是现在后悔显然已是晚了的,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东西时的情景:它脾气暴躁,法力无边,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最可怕的是,它时不时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挟,让他为它寻找吃食。
它的“吃食”可不是寻常人吃的饭菜,它吃的是鬼怪幽灵,更自己美其名曰为“飨灵”。
喜欢吃这些玩意儿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善类,穆瘸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每每都小心侍奉,生怕哪里不称了它的心意。他心里为一所念,就是那东西能自己离了穆小午的身体,这样他就不用如此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了......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怕是已经落空了。
好在据他观察,它现在应该是受了重创,虎落平川,以至于不得不“寄宿”在穆小午这个凡人的体内,而且昏睡了许久,一年前才刚刚苏醒。因为它现在还是混混沌沌迷迷糊糊,时不时还会陷入昏睡中,记忆也没有完全恢复,就连自己是谁来自哪里都讲不清楚。
这么想着,穆瘸子忽然又生出些许庆幸来,他有时琢磨,若它痊愈了,会不会就彻底侵占了穆小午的身体。而那个时候,穆小午这个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混世魔王。
“命苦啊,我真是命苦啊。”他喟叹着,朝一家卖斗笠的店铺走去。
***
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丫鬟走了出来,见了赵子迈和闫青城二人便要请安,闫青城打发她下去,然后和赵子迈两个人走入屋内。
屋中的桌子上点着一根将要燃尽的蜡烛,烛光只能将桌子周边照亮,其它地方还是黑魆魆的,朦胧阴暗。所以,当闫老太太白得发青的脸忽然从角落中探出来的时候,赵子迈和闫青城皆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几步。
“母亲,您怎么不在床上歇着,躲在角落里做什么?”闫青城见闫老太太蓬着头发,衣服也没穿整齐,不禁心疼不已,忙将她搀扶到床沿上坐下。
“这些下人们越发不懂规矩了,连您也敢怠慢,我明天就把她们打发了出去......”
“青城,”闫老太太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抓得他有些疼,她的眼睛中有哀戚惊恐之色,显然已经知道了闫老爷的事,“不怪他们,我自己......我自己不敢睡在榻上,我怕它......我怕它来找我。”
“不怕,我在这里,母亲,我在这里护着你,你别怕......”闫青城心中泛起一阵凄楚,一手将瘦弱的闫老太太揽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花白的头顶,眼中不禁又滑下一道泪来。
“伯母,您知道闫伯父死于何人之手,对不对?”赵子迈上前了一步,望着闫青城怀里瑟瑟发抖的闫老太太。他虽然看到了闫青城皱着眉头冲自己使眼色,却仍然不管不顾地将那句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二十年前,您和闫伯父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天,你们应该去了那间四水归堂的厢房,看到了那口黑色的老瓮。”
出乎赵子迈意料之外,闫老太太听到他的话后,竟然不哆嗦了,只呆滞地坐在那里,两个眼睛直愣愣的,仿佛陷入到无尽的沉思中。
赵子迈轻抿嘴唇,踟蹰一会儿,终于道,“我怀疑,那天在宗祠,伯父没有对我们讲出实情。”
见闫青城不语,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青城,宝田曾见到方丈和伯父到那间院子里去了,他还听到方丈对伯父说:那东西已经出来了。你说,他的意思是不是邪祟原是被困在瓮中的,现在瓮破了,它就出来了,”说到此处,他看了还在发怔的闫老太太一眼,又接着道,“你方才说你小时候见到瓮口上面盖着一块红色的布头,而穆姑娘和伯父也曾说过,邪祟的头上盖着一块红布,所以我想......”
他呼出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陈述,“二十年前,伯父和伯母是否就是在那间院子中见到了它,而它,应该是闫家苦心隐藏的秘密。”
听闻此言,闫青城脸上迷茫之色愈重,“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赵兄,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母亲,您怎么......”
他怀里的闫老太太忽的坐直了身子,她用手指抿了抿鬓角的头发,幽幽望着烛光照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