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入主关中、入主大兴宫那年冬天,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人生和人望都到了天下之颠,依仗数目庞大的兵势,以关中为中心,分战关北梁师都、河西薛举、荆州朱粲、东图河洛,他知道只要自己在杨侗和突厥大战结束之前拿下这些疆土,那就可以涛天之势歼灭杨侗、杨倓,继而一统天下,让李唐成为真正的伟大王朝,而他李渊,就可以成为开创数百年大汉的汉高祖刘邦。然而李唐军队并没有他所想象的强大,薛举也并不是他所想的无能,不但没有人献城投降,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把李唐大军击退,李唐和西秦之战火差点就烧到了关中。与此同时,除了攻略南方的李孝恭获得巨大的战绩,被他寄予厚望的李世民、李神通、李神符、李叔良、李德良、李孝基、柴绍等等皇亲国戚,溃败连连,当他集中兵力,专攻薛举之时。杨侗在马邑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大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杨侗惨胜休整之时,却忽然攻入了并州,而裴寂主导的并州战役败的那么快,那么彻底,李神通、史万宝等人在河东的表现极佳,但由于关中抽不出兵力支援,依旧扭转不了并州战局,失去了龙兴之地的李唐王朝令人大失所望,从那时候起,李唐军队逢隋必败、败必赔款,得到李唐钱粮的那头恶狼,如日中天。发展至如,现在的李唐王朝仿佛到了山穷水尽的一幕了。
李渊知道一旦他落败了,连做幽居至死的陈后主都会成为奢望,只因陈后主是隋朝的敌人,留他一命,可以收复南方民心,而他李渊是杨广极为信任的大臣,在关键时刻令他为太原留守,可他最后却背叛了隋朝,杨侗一定会杀了他。
“杨侗小儿咄咄逼人,扩军五十万,一旦整编完毕,必然攻打襄阳和巴蜀,朕该怎么办?关陇权贵冷眼旁观,朕无兵马可调,底下人心惶惶,大唐军心民心皆不可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杨侗小儿恣意妄为,安心等死吗?朕该怎么办……朕究竟该如何击溃即将到来的百万隋军?”
李渊年事渐高,身体不好,又忽然得到如此震惊的消息,更显得十分憔悴,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岁。
他神情恍惚的望着远处的天空,良久,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悠远,又带着有一丝说不出毒怨:“当初,独孤整和窦威告诉朕,虽然天下群雄并起,但都和陈胜吴广一样,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乱匪流寇,是我大唐制霸天下的急先锋,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隋朝精血、元气,我大唐会很胜利的兼并天下诸侯,最终轻松的统一天下,就算萧铣、沈法兴、李子通也会归顺大唐,成为朕的臣子,但事实证明独孤整和窦威错了,而且错得相当离谱。杨广早就埋入了一颗棋子,从调杨侗到河北之时,朕就应该知道的!可惜发现得太晚,让此子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
“朕从小到大都斗不过杨广,文武不如他,琴棋书画也不如他,魄力也不如他,本该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你说……朕是不是不该反隋,是不是不该做这个皇帝?”
他的身后只有一个老宦官伺候,此人是他以前在杨广身边发展起来的人,为他提供了很多很多绝密情报,入主关中之后,便将他调到身边听用。
老宦官听到皇帝话里大有颓丧之意,连忙道:“圣上万万不可做此念想,杨侗专横跋扈,终有一天被天下世家推翻,如今天下世家集中在我大唐之中,有这些贤才辅助,我大唐王朝必定可以统一天下,圣上不可因一时得失悲恸过度,若是损害龙体,大唐江山又该怎么办?”
“嘿,世家?朕就是世家出身的人,当然知道世家是什么德性。大家以前都是世家,联手和隋朝皇族斗,当朕成为皇族,他们又要联手斗朕了。如果把朕斗倒,他们就去和取朕而代之的人斗。这就是历史……”
老宦官不知从何答起,他伺候皇帝多年,深知他的雄心壮志,然而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在跟杨侗的交锋之中,已经没有一点底气,几乎临近崩溃了。
李渊心中愁云惨淡,老宦官把心一横,劝慰道:“圣上绝不可丧失斗志,否则必死无疑啊!困扰圣上担心的,无非是钱粮和军队而已,这些问题未必不能解决。”
“如何解决?”李渊目光灼灼的盯向老宦官。
“这……”
“有话直说,朕不会怪你。”
老宦官犹豫了一下,道:“圣上并非没有军队,关键是这军队很难拿得到,要看圣上能不能下这个决心。”
李渊皱眉道:“你是指各个世家庄园的庄丁?”
老宦官微微摇头道:“老奴当年还在杨广身边的时候,听他不此一次怒骂关陇权贵,原因有二:一是灾年之时,很多贵族的大庄园里都囤积无数钱粮,他们守可粮食坏掉,钱也烂掉,也不肯拿出一颗粮食、一枚铜钱帮助百姓,替他分忧。第二个原因是各家庄园里都藏着大量的私军,这些人都打算反隋。”
李渊知道老宦官指的不止是关陇权贵在巴蜀的钱粮资源,还包括庄子里的人,这些人名义是庄丁,但训练和装备都不比精锐之师差。
这种私人性质的军队,其实是他向关陇权贵达成的妥协,就跟杨坚为了皇位答应关陇权贵保留部曲一样。
关陇权贵以军武起家,对于军队尤其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