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好,他直接把风仪给忽略掉了,不知风仪听到他这句话,此刻会是什么脸色。
“杀一人,则必有继之者,没有慕华还有我,没有我还会有别人!存雪,这个位置不该你来坐,你就不能去坐!”书怀向后撤去,剑芒一闪,清气将萦绕在他身侧的妖鬼扫荡一空,丝丝缕缕的黑气融进了他的佩剑。若是放在从前,他绝不会让存雪目睹这样的场景,可如今他无法隐藏。横竖存雪杀红了眼,反应不过来他在做什么,让存雪看到了也无妨。
所掌握的权力越大,公平就越重要。存雪完全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他本质上是自私的,所以天帝之位,不能让他来坐。这是书怀的认知,而存雪本人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倘若他能意识得到,今时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
墨昀被存雪的话语激起了火气,几乎想一爪拍碎存雪的头颅。他这般愤怒也不奇怪,毕竟对方想杀死的人,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是他的情人。狂风呼啸而来,仿佛掀起一层无形的狂澜,存雪被他逼得退却,手中的刀却依然拿得稳稳当当。两把外形相近又截然不同的兵器铮然相撞,继而缓缓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存雪被墨昀所阻,但双眼仍是盯着书怀:“你的存在,本身也不公平!”
难道他能够知悉他人内心所想?书怀微微皱眉,旋即醒悟过来,存雪这是心虚,急着把这些话说出来为自己壮胆。想通了这一点,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书怀呵呵一笑,迅速反击:“我的存在之所以不公平,是因为你的做法不公平。”
语罢,也不顾存雪是否听明白了这句,长剑荡开游荡的恶鬼,将它们撕成碎片,又直指存雪双目,带着清风扑来。
清风拂面,本是极其美好的体验----如果这风里没有暗藏杀机的话。
存雪张开防御,挡住朝自己刮来的风,他只顾着防备书怀,挡不住墨昀的攻击,险些被一刀当胸洞穿。墨昀心里惦记着要逼他动用天雷,未曾使出全力,暂且留了他一条命在,但就算如此,强到可怕的灵力还是重重地撞上了存雪的胸膛。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来,右手微微一动,书怀知道这是他要放出天雷的前兆,正想把他往东侧牵引,右肩却忽然一凉,竟是被什么东西刺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书怀前不久的那几剑,斩开了附身于人仙身上的邪祟,同时也给风仪减轻了不少压力。假如风仪是他的有利伙伴,那现在他说不定会更加轻松,然而风仪不是他的伙伴,此人从书怀处得益,却是反咬一口,赠予书怀一剑。
书怀闷哼一声,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抓住他动作迟缓的这一瞬,存雪右手一握,轰隆隆的巨响在众人耳畔炸开,天空骤然变色,漆黑的云团当中,天雷即将落下。
风仪逮到机会,又要再补一剑,书怀怎会让他得逞,立即回身抵抗,可后背始终是空门大露,只能仰仗墨昀能为他阻拦一时半刻。
看到天雷的那一瞬间,墨昀脸色变了,他放弃攻击存雪,转身回护书怀。与此同时,雷光降临,朝着书怀后心劈去。
然而墨昀比天雷到得更快,一道泛着银灰冷光的屏障横阻天雷去路,轰鸣的雷声停了一瞬,眨眼间被灰蒙蒙的雾气吞噬。
强行吞没天雷,后果极其严重,书怀听见雷声变化,回眸望去,但见墨昀嘴角溢出鲜血。他浅浅吸了一口气,挥剑格开面前的风仪,人仙未曾料到他突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硬生生被打退到十步开外,方才站稳脚跟。
天雷的威力岂是墨昀能轻易抵挡的?书怀心脏几乎停跳,只来得及伸手揽住墨昀的腰。他想把墨昀拖回来,但墨昀固执地张开屏障,要将他护在身后,而那道屏障,在天雷之下正缓缓碎裂。
“听话,收了它。”书怀死死抱住墨昀,双耳灌满了隆隆的雷声。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今日就会死在这雷劫之下,成为天地间飘零的一捧灰尘。
但是墨昀还在。只要墨昀在他身边,他就不能去死。
清气流入剑身,于尖端溢出一线,涓涓细流逐渐汇聚成波涛汹涌的江河,一往无前地冲向紫色雷光。它们撞到一处的同时,墨昀感到横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微微收紧,书怀将脸埋在他肩后,好似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一般,软绵绵地倚在他身上。
存雪掌管的天雷,果然不同凡响,毕竟各路仙妖都要经过它的磨砺,它不狠厉一些怎么能行?墨昀从前曾经听说过有妖族无法渡过天劫,最终惨死天雷之下,当时他尚且不知这天雷是何等的厉害,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可他宁愿一辈子也不明白。
书怀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喉头却突然一梗。紧接着,漫天电闪雷鸣在他眼中迅速放大,而墨昀转过身来,握紧了他的手。
雷霆万钧轰然下坠,存雪的声音夹杂在雷声中间,竟然没有被掩盖,甚至格外清晰:“你天生具有强大的灵力,自然无需历经天劫。今日我便让你也尝一尝这天雷的滋味,才算公平!”
他竟也好意思谈公平?
刺耳的炸裂声震得书怀双耳嗡嗡作响,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抬起了手,把墨昀拥进怀中。这个孩子,从降生起就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关怀,十万大山那么重的担子压在他双肩上,压得他直不起腰,存雪说他没历经雷劫是对旁人的不公,可他失去了像旁人那般无忧无虑的机会,这难道对他就公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