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没抓到,你自己不会看吗?”书怀想糊弄墨昀,对方却不上当,反而把他拖到了树后继续逼问。书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凑在对方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热气扑在颊边,墨昀浑身一震,登时松开了手。
书怀原本没想着诓骗他,但这时候不骗不行,非得编个瞎话出来,才能把小狼崽哄乖。墨昀还没从那几个字当中回过神来,他背靠着树干愣了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天要黑了”。
话音刚落,晚烛那边就传来一声惊呼,书怀探头去看,但见灯灵手中抓着一个长条状的白色物体,兴致勃勃地跑进了小楼,长清提溜着几只野兔紧随其后,这场景让书怀回忆起了当年亲眼见到的野狗偷鸡。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墨昀本来想干的事也做不成了,他摸了摸肚子,仿佛闻见了兔肉的香气。
抚养孩子有助于自己的迅速成长,在南海和妹妹一起生活的那几年间,长清从一条爱抓小动物的龙蜕变成了一条会烤小动物的龙,终于脱离了好吃懒做蹭吃蹭喝的行列,如今光吃不干的只剩下书怀,不过书怀本人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风仪坐在火堆旁边,一张脸在火光照映之下愈发苍白,明显被晚烛手里那东西吓得不轻,书怀瞥了一眼,发现灯灵捏着的是条假蛇,原来他们抓了野兔之后,就在摆弄这玩意儿,想给风仪来一个惊吓。虽然晚烛害怕活蛇,但死物她不畏惧,风仪与之恰恰相反,他面对活物没那么恐惧,却被这条假蛇吓得面色惨白,书怀看着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前两天的那座孤岛上,那时候的风仪也是如此神态,把他拉到人间接触这些东西,倒也难为他了。
害怕归害怕,并不妨碍风仪吃兔肉,只是他一边吃,一边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团不断跳动的火焰。越到夜里晚烛就越精神,她隔着火堆在风仪对面摆弄那条假蛇,人仙最终难以忍受,低声警告她早些回屋,别留在外头真的被蛇咬到。
鉴于风仪刚刚被自己吓到,灯灵认为他是在说气话,就没放在心上,然而这时候书怀却也开始催她回房。她直觉此处不对劲,便匆匆咽下嘴里那块兔肉,提着灯回了小楼,长清见她离开,三两下啃完手里那只兔腿,也站起身一摇一晃地跟着她进了楼内。他们才走不久,风仪长叹一声,又开始驱赶书怀,后者笑嘻嘻地坐在火堆边就是不动,非要在此处盯着他不可。
风仪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拔出佩剑走到楼前,剑尖拖在泥地上,随着他的走动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将小楼圈在了里面。紧接着灵气注入剑身,又从顶端流出,渐渐灌满了那个大圆,白色的屏障缓缓升起,将小楼从头到尾笼罩起来,像是一个半透明的蛋壳。墨昀从未见过他人布阵,当即看得呆了,晚烛亦被惊动,从窗口探出头来诧异地望向风仪。
“今晚好好躲着,当心被蛇咬。”人仙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是连头也不抬,灯灵翻了个白眼,骂道:“我呸!”
“好心当成驴肝肺。”听见晚烛砰地关上了窗,风仪冷哼一声,又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盯着书怀,“你今晚被蛇咬。”
“我不就是想看看你怎么布阵,至于吗?”书怀免疫对方的一切诅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风仪不想理他,收回佩剑就进了小楼。直到现在,墨昀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从海岸边往这里走的路上,始终有人在后面跟踪,不光是他发现了,风仪和书怀也都发现了。为了防止今晚遭到偷袭,风仪准备布阵,而书怀信不过他,怕他在暗中做手脚,所以特地在此监视,这才有了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脚旁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书怀连忙跳开,然而从那里蹦出来的不过是一只野兔。他好歹松了口气,又嘻嘻笑着去勾墨昀的脖子,小妖王瞥了他一眼,觉得他今晚出奇地高兴。
但这只是一种错觉,此人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差别,墨昀躺在床上看了他老半天,忍不住伸手去推:“你说那条蛇会不会来?”
书怀突然被晃醒,睡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敷衍着回答:“那我怎么知道,你得问蛇。”
他有好一会儿没出声,墨昀以为他再次睡着了,忽又听见他说:“你和冥君,都谈了些什么?”
“谈你。”墨昀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书怀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待他缓过气,却见小妖王侧身望向自己,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看我作甚?”
“大道究竟是何物?”借着月光,能够发现墨昀满眼都写着困惑,“它和情感是不能相融的吗?”
怎么忽然想起打听这个了?书怀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对他解释:“道即规则,其能容情。”
“是何种情?”
“是人情。”
墨昀再度沉默了,他摸索着握住书怀的手,悄声问道:“你我之间,也算人情?”
“算。我待你好,并不违背道义,但我要只想对你好,多少就会偏心……我先前不是对你说过,大爱那种东西我不要它……”书怀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轻,眼看就要睡着,结果就在这时,他蓦地听到某种细碎声响,立即睁开了眼。墨昀回过头去看窗外,但见血红的眼珠和泛着银光的鳞片在月色下摇动,那条蛇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