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郎君在不远处停下。他手中松松地握着缰绳,黑马缓慢地来回走动。马蹄铁踢踏的声音很清晰,像是踩在所有人的脉搏上。京营里有猎户出身,他觉得这像是虎,或者别的什么凶兽在打量。
有人低声道:“他是……”
另一人急忙:“嘘。”
虽然所有人都还糊涂,但是他们听明白了一句:逐出京营。
三千人对一人,悬殊得有点……可笑。
黑甲郎君看够了,一振枪,黑马长嘶一声,向他们冲过来。有些人看着发愣,束手无策。匹马长枪闯进阵中,一颗黑色的流星扎入红色的云雾。
周烈居高临下只能看到旷野上整体的影子,三千京营红色的棉甲像火在烧,李奉恕冲了进去,一切似乎静止。
周烈攥了攥拳。
这个法子他激烈地反对,就算他知道摄政王力举千钧但是三千人是什么概念?说书的随口讲讲万军之中如何如何,听书的谁亲眼看见一万人的军队什么样?
指挥官不行的话踩踏都会踩死人!
李奉恕却很感兴趣。他甚至有些兴奋,立刻同意了。
王修这神经病。
三千人的阵列片刻的平静之后忽然炸开,一滴水滴进了滚油中,喧哗的人声如一浪海啸。训练有素的士兵倒不至于慌乱之中踩到自己同袍,阵型还在,只是无论如何变换,依旧挡不住那势如破竹的一线----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倏然裁开红色的军阵。
周烈看得愣了。
李奉恕不会真的重伤大晏士兵,所以他的长枪包了好几层粗布。练武之人都知道,最难的不是使尽全力,最难的是收放自如,使出去的力道收得回来。面对蜂拥至前的人既要向前,又要自保,还不能打对方要害!
京营的精英们终于怒了。人都有三分气性,三千士兵拦不住一个人,京营成笑话了!存了两三分小心思的人在实打实被揍倒之后也歇了,根本不是他们“让不让”,而是他们“守不守得住”。
红色的海啸向黑骑冲去,几乎将他灭顶,在黑骑周围几乎成了漩涡。黑骑向前移动明显慢了下来。
京营配的都是近身搏杀的戚家刀,数千把刀瞬时一扬,寒光凛冽,粼粼如冰。切肉削骨的刀锋卷起来,像是要搅死黑骑。
周烈看得心惊肉跳,战鼓沉闷地响着,似乎是这场生死搏杀的祭祀之音,苍凉浑厚,声传万里。
黑骑看不见了,周烈彻底慌了。他大叫:“鸣金!鸣……”
他还没喊完,一阵和声似的痛呼之后兵阵中间的人突然暴起。不是跳起来的,是被巨大的力量震起来的!
黑骑的马扬起前腿长鸣一声,一跃而起,神骏如天马,仿佛有翼能飞。
李奉恕的马生生跃过前面挡着的人,跳出包围圈,奔向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