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冷摇了摇头,说,这是我仅剩的东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富翁,对那些衣不蔽体、穷困潦倒之家说,我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一样欠扁。
“我曾经也有一个妹妹。”知冷说,“只不过我们是一胎同胞,只能留下一个,所以她就被丢掉了。”
知冷接着说,“其实我们都是父王手里的棋子,该落到什么地方,往哪儿走,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虽然看起来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知冷说这话的时候,躲在云后的月亮终于探出了头,星星也瞬间暗了许多。月光如水,洗去了一庭的昏暗晦涩,树木和花草都多少有了些颜色,廊下的漆红柱子也亮了起来,反射月光。
“就像当年的狼族与狐族的大战……”
“那不是你一手操纵的么?”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一度我也这么认为。后来我才发现,父王并没有老,也不是贪图安逸,他只是需要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许下完成的,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知冷停下来,望着千杭之的侧脸,“我们都不是父王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这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错。他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却偏要给你希望,让你与我争夺。你此番兵败,他将事情压下来,饶过你,从此,便再不用对你心怀愧疚了。”
知冷的话像是一柄匕首,在千杭之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划了一刀。
千杭之突然大笑起来,他从窗台上跳下去,弓着腰止不住地大笑,他笑得肚子疼,踉跄着扶住漆红的柱子,眼泪从眼角溢出,他笑着伸手揩去眼角的泪,喘了许久才止住了笑。
他说,“你这是在向我求和吗?你竟然在害怕!你怎么不明白,就算他计划地再周详,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该走那条路也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是我按着他的计划走,而是他在被我影响,但显然他还不明白。果然你跟他才是一家人。”
知冷拧眉瞪着千杭之,不觉得他这是一句好话。
千杭之说,“你说他将你的同胞妹妹丢弃了,你虽不赞同他的做法,但若是你,你也一定会这么做。”
知冷僵了一下,笑了笑,“你也一样。你在千鸣笳和机会之间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大家彼此彼此。”
说完,知冷将手里没有开封的酒坛放在窗台上,站起来拎起灯笼往外走,已经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千杭之虽嘴上逞强,实际上心中已有了疑虑。
“你已经找到她了,是不是?”千杭之看着知冷明白色的背影,笑道。
“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知冷的声音很冰,像是极北之地的深海玄冰。
千杭之说,“但你找到了跟你流着同样血脉的,她的后人。他叫镜椿吧,跟你有同样的气息。”
知冷的脚步未停,他轻轻笑了笑,说,“凛然古城危险重重,你小心了,别一个疏忽让野兽叼走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