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不过是稍稍发了一下愣,就见前头夫妻二人并肩走过来了,一个面容俊挺,一个温婉可人,男子怀里还抱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实在是再般配不过。
蓁蓁走到阿修身旁,见阿修还愣愣的,便冲他点点头,关心道,“不用伺候了,今夜早点休息把。你们白日里伺候勋哥儿也辛苦了。”
阿修手足无措,红着脸一笑,慌忙摆手,“是小的分内之事。”
正在爹爹身上趴着的勋哥儿转过头来,见娘亲正在同阿修说话,便也跟着一道说,“阿修你回去吧,爹爹和娘亲会送我回去的。”
阿修目送一家三口离开,看着月夜下长廊上一高一矮的背影,忽然被便想起了将自己卖掉的爹娘,一时之间满是说不出的羡慕,万般滋味都涌上心头。
覃九寒将勋哥儿放到软塌上,被抱了一路的勋哥儿似乎还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跟平时那个游刃有余的官家小公子截然不同,露出了独属于孩子的神情。
蓁蓁亲自去绞了帕子给勋哥儿擦了脸,才哄着他在榻上躺好,将小毯子盖在他的小肚子上,轻轻拍了拍,便得到了勋哥儿不好意思的回应,勋哥儿红着脸羞涩道,“勋哥儿是大孩子了,娘不要摸勋哥儿肚皮了。”
勋哥儿还小的时候,蓁蓁总怕他发热或是受寒,每每便将手捂暖了,去摸摸他软软的肚皮,若是太烫了,便是发热了。这算是土法,还是他们先前在盂县乡下的时候,一个老人家告诉她的。每回蓁蓁一说,“娘跟勋哥儿摸摸肚子好不好”,小小的勋哥儿便笑嘻嘻掀开小衫子,由着娘亲在自己肚皮上揉,还总是跟猫被揉了肚子一样,发出舒适的叹息声。现在大了,反倒是害羞了,不肯让娘亲这样做了。
他这副可爱的样子,蓁蓁实在喜欢得不得了,但孩子知道羞了,做娘亲的自然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也收回手,然后摆出一本正经同勋哥儿商量的表情,道,“那勋哥儿快快睡觉好不好?明日夫子还要给你上课呢。”
勋哥儿乖乖点点头,然后仰着脸,甜腻腻撒娇,“娘还跟小时候一样,亲勋哥儿一下好不好?”
方才又说自己是大孩子了,现在又撒娇要亲亲了,蓁蓁觉得又好笑又好玩,二话不说便去亲亲勋哥儿的额头。勋哥儿得了娘亲的亲亲,正要鼓足劲再讨要一个亲亲,就被爹爹黑着脸强制镇压了,只见男人沉声道,“行了,勋哥儿该睡了,明日还有课业,不可荒废课业了。”
勋哥儿最怕爹爹了,忙闭上眼,开始睡觉,没过一下便又偷偷摸摸睁开眼睛,小小声道,“娘要好好休息,孩儿明日来跟娘请安。”
蓁蓁笑着应下,将屋内的蜡烛吹灭了,只留一盏夜明珠的夜灯,又嘱咐了一番守夜的两个仆人,让她们照顾好勋哥儿,两人才回了屋子。
一夜好眠自是不必说。
……
姚娘来过的第二日,府上便又来了客,这一回却是姚娘的丈夫程垚了。
蓁蓁看着面前的程垚,这是两家重逢之后,她第一次见程垚。毕竟男女有别,她平日里也只是跟家眷来往,程垚即便来了府上,那也是覃九寒去接待,她是不会主动去见男客的。但是这一回,却是程垚说了要来拜访她。
面前的程垚,比起三四年前那个衣衫打着补丁的穷书生,境遇好了不止一点两点。青州府人重学教,故而夫子的待遇和束脩都不少,更何况,他先前在京城做夫子,做了三四年,京城的束脩自是不会少到哪里去。但他身上的衣衫精致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不如以往那般积极乐观了,眉眼中带着一股焦虑。
她在不着痕迹打量程垚的时候,程垚亦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蓁蓁这么多年,于外貌上向来十分出色,并无半分减弱,旁人大多会被她的容貌而惊艳,但程垚却并非那种轻薄的男子,他看的并不是蓁蓁的容貌,更多的是在感慨。
他先前来拜访的时候,便也私心猜测过,三四年了,连他这般,不过是从个穷书生变成了小有积蓄的夫子,就闹得夫妻离心离情,果真是应了古时候那句话,“共患难易,共富贵难”。那么对于平步青云的覃九寒呢,年纪轻轻便成了青州府的知府,恐怕受到的诱惑比他多出千倍万倍,会不会和他一样,也抛下曾经向发妻许下的白头偕老的诺言?
但是,真的见了面,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一个男子,有没有被妻子深爱,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种细致入微的照顾,他也曾经享受过,自然能一眼看出来。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羡慕罢了,不羡慕覃弟年纪轻轻便成了知府,而是羡慕他仍然有着美满的家庭,而是羡慕着,依然有那么一个女子,还满心都是他。
程垚片刻间思绪万千,随即自嘲笑笑,开始为姚娘来府上闹事而道歉,“今日我来,先要为姚娘的事情,同弟妹道个歉。我昨日回去便听说了,姚娘和苏氏一直处的不太和睦,两人在家中时常打擂台,但我也未多加干涉,但未曾想过,竟会打扰到弟妹,我实在心里不安。”
蓁蓁见他轻描淡写提起家中妻妾不睦,也有几分奇怪,时下的人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特别是后宅的妻妾不合,这说出去可是要惹人笑话的。但他说起来的时候,语气很是自然,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堪,给人的感觉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