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在暮色下缓缓转身,那人逆着光,绯衣玉带,周身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边,似是神祗一般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滑稽可笑的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听他轻轻笑道,“你是哪宫的宫女,有什么事儿说与咱家听罢。”
前一秒钟她还恨透了这些趋炎附势的太监,可下一秒,这人的出现,却让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那小太监慌慌张张道,“这是储秀宫的宫女,来……寻人的……”
他在内廷浸淫多年,自是一语便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俊朗眉宇间多了丝冷意,对身边的人道,“进去把宫女带出来,送去太医院。顺便叫里头那些杂碎都给咱家滚出来。”
先前那耀武扬威的小太监吓得抖成了筛子,她站在那里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瞧见他走近,带着点歉意似的看她。
她不知怎么好,脱口而出道,“我……本宫,是储秀宫乔氏……”
那人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却瞬间按礼给她行礼,她听见他道,“臣东厂粱臣熙,参见乔美人。”
这是她第一次知晓他的名字,在这样一个糟糕透了的傍晚,他又道,“内宫的奴才是臣管教不周……轻薄了娘娘的宫女,娘娘放心,臣定不轻饶,必将他们挨个处死。”
她这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瞧着人把奄奄一息的小丫鬟抬出来,身上盖着个宽大的袍子,她上前两步,煞白了脸色,捂着嘴就那么哭了出来。
他站起身,挥手忙叫人抬去太医院,复又在她面前垂头轻声道,“娘娘莫伤心……臣定叫人好好医治。”
她抽噎道,“她不过是来替我要些红箩炭……怎么就这样了……是我对不住她。”
他面上似是不忍,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道,“说起来,臣受乔家恩惠已久,在宫里也颇受淑妃娘娘照拂,往后娘娘储秀宫有何事,便托人来东厂寻臣,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淑妃娘娘,那是她家中那个备受宠爱的二姐,进宫已久,颇得盛宠。就是因着已经有了这个大姐,家族又陆陆续续在后宫塞了不少美人,她这个后进宫的庶女,才根本受不到家族半分的青眼。
她记住了他这番话,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一记,在往后这凄清深宫的二十五年里,未尝有半分敢忘。
“臣熙……臣熙----”
挣扎着醒来的月夜,殿内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孤寂黑暗。
太后坐起身,伸手一摸,眼角颊边触手冰凉。
月光洒进宽敞殿里,秋穗急急忙忙披着外衣进来,“太后……”
乔太后顿了半晌,哑着嗓子道,“我又梦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