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婕妤眉目之间刻薄恨意顿生,“管她什么滋味儿,每日请安都得见皇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嘴上说着姐妹,人家心里不定怎么膈应呢。姐姐你说,这是瞧不起谁呢?合着满宫里就她出身尊贵,就她才貌双全,就她读的书多,咱们都猪狗不如了?到头来有什么用,皇上是不来咱们这儿,可也没见她那儿装相的清高劲儿留住男人啊。”
婉婕妤跟她前儿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贤嫔乐得同她嚼嚼舌根子,阖宫里女人都装着样子,只就她一个也敢没事儿凑一起说说闲话,说的都是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藏着掖着的话罢了。
此时见这话说得过了,贤嫔又喝了口茶,推了推梅子汤,“妹妹快喝口梅子汤,冰都要化了。”
婉婕妤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了些,虽然是同贤嫔不少时候的交情,却也顺着势止住了话头,又喝了口酸甜梅子汤,“姐姐这样贤惠温婉,皇上知道姐姐的好,肯定喜欢得不行。”
贤嫔却笑道,“这世上哪有男人不喜欢的女人啊,各型各样的,柔媚如祁贵妃的,恬淡如兰嫔的,不争不抢如庄嫔的,再么是皇后那样聪慧烈性的,还有妹妹你这样婉约的,什么样的女人男人都会喜欢,也是什么样的女人,男人都喜欢不长久。所以我说呀,妹妹别着急,皇后这风头不就过去了么,等祁贵妃盛宠一过,妹妹天生美人胚子,早晚得圣心眷顾。”
婉婕妤也笑起来,握了贤嫔的手道,“那妹妹就借姐姐吉言了,不过在我得宠之前呀,姐姐肯定也得宠了,咱们怕什么的,来日方长呢。”
一席话甜得贤嫔也止不住地笑,二人便热络又闲聊开去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来日方长,圣心难留。除却翊坤宫,东西六宫,皇上总是要踏足其他嫔妃处的。
这一夜,皇上同兰嫔与皇后在太后处用了晚膳,并未同皇后一道往乾清宫去,而是同兰嫔一道回了永和宫。
这消息像是惊雷一样炸开了东西六宫,嫔妃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考量。
唯一没有的是皇后钟离尔,只在慈宁宫行礼送别了皇上同兰嫔,看着二人身影远去。
告退时候听得太后讥笑一声,“皇上六宫雨露均沾,皇后觉得如何?”
钟离尔礼数周全淡然回话,“皇上是天子,理应如此,也好早让后宫姐妹开枝散叶,绵延皇嗣。”
太后似笑非笑朗声道,“皇后贤德,是我大明之福。”
出慈宁宫回宫的路上,阿喜瞧着轿辇上钟离尔面无表情,犹豫半晌,轻声唤道,“娘娘……”
钟离尔未置一词,回到坤宁宫,阿喜同清欢给皇后拆卸发髻,皇后瞧着镜中面庞忽轻声道,“古往今来,有几位皇后,堪称得上一声贤后?”
阿喜瞧了清欢一眼,二人双双垂首跪下,妆奁中摆放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钗,钟离尔向来不喜欢这样艳俗的配色,眯着眼看了半晌,胸脯起伏,终是猛地挥手将妆奁打翻在地。
门外宫人听见哐当响动纷纷跪了一地,阿喜同清欢头垂得更低,殿内只剩更漏声声,青烟缭绕,奢靡之下,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