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转身出门,便向玉芬这里来。玉芬屋子里,正拥着一屋子人,将戏单刚刚支配停当。玉芬回头一望,见秀珠到屋子里来了,便道:“我算你也该来了。”秀珠就笑道:“你算着我该来了,我算着你也该露了。”一面说着,一面掀帘子走进来。佩芳笑道:“这又是谁作的耳报神,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玉芬道:“那还有谁呢?还不是寿星公。”佩芳笑道:“寿星公这样多事,早早地接了寿星婆来,将他重申家法,严加管束,我想他这嘴快的毛病,也许就好了。”说时,故意在秀珠当面,对玉芬一目夹眼睛。秀珠只当没有看见,也只当没有听见,却和坐在一边的慧厂道:“怎么大家全在这里?商议什么大事吗?”慧厂道:“刚是把戏单子支配好呢。不久的工夫,戏子也就该来了。可是这戏没有白听的,要拜寿呢。你拜寿没有?”这句话倒把秀珠问为难了,要说不拜寿呢?没有那个道理。要说拜寿呢?又有些不好意思。却只笑道:“象你府上这样文明家庭,还用得着拜寿那种古礼吗?”佩芳接嘴道:“用不用?那是主人家的事。拜不拜?是你来宾的事。”秀珠道:“虽然是这样说,可是主人不欢喜拜寿,一定要拜寿,那可叫作不识时务,我为什么要不识时务呢?”佩芳将大拇指一伸,笑道:“秀珠妹妹,你真会说,我佩服你。”秀珠正要说什么呢,老妈子进来说道:“乌家两位小姐来了。请到哪里坐?”佩芳道:“怎么她两位也知道了?”玉芬笑道:“她也是老七的好朋友,还不该来吗?说起来,老七还有一位女朋友,不知道来不来?”佩芳偏着头想道:“是谁呢?”秀珠听了很是不快,以为必定说那个姓冷的。玉芬却答道:“不是还有个邱小姐吗?这人极欢喜研究电影,一和她谈讲这件事起来,她就没有完的。老七也是个爱电影的,所以他两人很谈得来。”佩芳道:“你说的是她呀,她是一定来的。因为她是密斯乌的好友,密斯乌知道,她一定会知道的。”慧厂笑道:“我以为异性朋友,有一个就够了,要多了,那是很麻烦的。我很不主张老七有许多女友,只要一个人就够了。”佩芳故意问道:“若是只要一个,应该要哪一个呢?”秀珠被他们调笑得不知怎样是好,答言固然不妥,不答言也是不妥。玉芬看出这种情形来,笑道:“不要拿人家开玩笑了。人家好好地来给你家人拜寿,你们拚命拿人家当笑话,这理说得过去吗?”说毕,大家都哈哈大笑。秀珠笑道:“外边客来了,也不推个人去招待吗?”玉芬道:“果然的,只管说笑,把正话倒扔开了。”因对老妈子道:“这是来会七爷的,由七爷招待罢。”老妈听说,到外面小客厅里去见二位乌小姐时,正好燕西派人来请,她就不说什么了。
两个乌小姐,到了燕西屋子里,只见燕西正指点几个佣人,在那里搬运桂花盆景。乌二小姐隔着回廊早抬起雪白的胳膊,向空中一扬,笑道:“拜寿来了,请你上寿堂吧,我们好行礼呢。”燕西远远地点着头道:“寿堂吗?等我作七十岁整生日的时候再预备罢。嗳呀,大小姐也来了,劳步劳步,真是不敢当。”乌二小姐笑道:“这样说,我拜寿,要是不劳步,又敢当了?”燕西笑道:“我是向来不会说话的,你还见怪吗?”乌二小姐道:“我是闹着玩的,你可不要疑心。今天有多少客?大概够七爷一天忙的了。”燕西道:“就是极熟的人在一处谈谈,可以说是没有客。”乌二小姐道:“那位冷小姐也来吗?”她老老实实问着,燕西是不便怎样否认,淡淡地答道:“她不知道,大概不会来。”乌大小姐问道:“哪个冷小姐?就是你上次对我说的吗?七爷何妨请了来,让我也见一见呢?”燕西道:“别的事可以请,哪有请人来拜寿呢?”他这反问一句,才把乌家两位小姐问的话搪塞过去。他两人在燕西屋里坐了一会,外面的男宾也陆陆续续来了。燕西请了两位乌小姐到里面去坐,自己到外面来陪客。来的男宾多半是少年,自然有一番热闹。一个寿星翁进进出出,燕西在今天总算是快乐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