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原姓何,家住在景州黄道县,家里世世代代都是佃户,属于地地道道的农民。
她家里另外还有两个兄弟和三个妹妹,家里境况极为贫寒,前些年不幸遇上蝗灾,田里没了收成,家里人只能靠着挖野菜过日子。
何家娘子为了多赚几个钱,夜以继日地织布做绣活,结果累垮了身子,病倒在床上下不来地。
为了给何家娘子看病,何老爹只能忍痛将长女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景州城里的黄牙婆,黄牙婆后来又辗转将何家长女卖给了安国公府,赐名甘蓝。
刚刚进府的时候,甘蓝几乎以为自己掉进金窝窝里面了,不但有干净整齐的衣裳裤子穿,每餐都还能吃上干净的白面馒头,这么好的日子,简直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她渐渐抛开了进府之时的恐惧不安,迅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不想回到从前的苦日子,所以她总是很努力地干活,只为了让主人家满意,不将她赶出去。
依照甘蓝的能力与资历,其实早就该升到三等了,奈何她子倔强,说话也是直来直往,虽不曾特别得罪过什么人,却也没有讨得什么人的喜欢,除了一起进府的鸢尾与之交好以外,再无什么其他的人缘。负责擢升丫鬟等级的人事房对这种没有基的小丫鬟很不在意,而她自己也未曾主动去争取过,擢升的事情被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苏园园进府。
现在忽然冒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大家都不免吓了一跳。
苏园园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不便手此事,正巧钟嬷嬷也不在,便由白芨代为审问,苏园园被请到里间旁听。
另外再派人将梧竹幽居的大门关上落锁,但凡来访的客人,都已苏园园生病歇下为由,推到改日再来。
客室里头,白芨问及芙蓉所说是否属实,甘蓝正要解释,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芙蓉又说道:“我还亲眼见到她将一包东西塞给了那花匠,想必是从府里偷了东西出去,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快些让人将屋里贵重的东西都检查一遍吧。”
见到芙蓉一再打断甘蓝的话,白芨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顺势将目光转到芙蓉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在问芙蓉,你做什么总是嘴?”
芙蓉还不够格与白芨对嘴,对上白芨别有深意的目光,她立刻就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白芨又看向甘蓝:“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既然有人说你与外头男人私相授受,我现在就给你个辩解的机会。是死是活,全在你自己一句话。”
一听到“死”字,甘蓝原本因为紧张而混沌不清的脑子瞬间变得清醒,言辞也开始变得清晰。
“我昨天奉命看护晒在院里的书,后来芙蓉姐姐找到我,说是要去厨房吩咐今晚小姐的菜式,但是她不小心扭到了脚,不方便走那么远的路,便请我帮忙去一趟,她说她会帮忙照看院里的书。我瞧着天气很好,而且来回一趟厨房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帮她跑了这一趟。”
白芨若有所思地扫了芙蓉一眼,心中大概有了个底。她又接着问道:“昨天下午除了去厨房之外,还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我离开厨房之后,在回梧竹幽居的路上碰见了来苏家修剪花草的哥哥,我心中欢喜,一时没有顾上规矩,就私下里拉着他问及家中情况。哥哥说二弟看中了隔壁村李家的二女儿,想要上门提亲,奈何家中无钱,爹娘最近都在为这事儿发愁。然后我就折回房中,将自己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钱财拿给了他,这一去一来耽误了时间,却没想到会被芙蓉……芙蓉姐姐给撞见……”
“哥哥?!”芙蓉几乎不敢相信,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你被卖进安国公府已经四五年了,早与外头亲人断了关系,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哥哥来?莫不是你为了脱身胡乱瞎掰的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刚见到哥哥的时候,也没认出那就是哥哥,当时还是哥哥先认出了我,我才反应过来。”说到这里,甘蓝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他说前几年跟着城里一个花匠老师傅学习修剪花草,这两年学得有些成果了,那老师傅便将他介绍给了安国公府。今日他便是与老师傅一起来的,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当真是老天庇佑,我心中不甚感激。”
花匠……苏园园微微眯起眼,原本她是想借着甘蓝的事情,来敲打敲打芙蓉,眼下她忽然改变主意了,她示意白芨进来一下。
等白芨进来之后,苏园园好奇地问道:“家里从前可有这种认亲的先例?”
白芨点点头:“虽然这种事情很少见,但的确是有几例。咱家是大户人家,不允许家里女婢与外人随意接触,不过若是真的碰巧遇上了亲人,这也是她们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于情于理,都不算坏了规矩。”
白芨也是个机灵人,一眼就看出了苏园园的意思,立刻又接着说道:“甘蓝的事情还需要调查一番,倘若一切属实,再报给人事房留个底。今后逢年过节时,小姐若是心善,还能赏赐甘蓝个好处,让她回家去看一看。”
苏园园顺着台阶往下走:“天地君亲师,既然她的父母双亲还在,若能孝敬一二也是应该的。只要没坏规矩,我倒是乐得做这回好人!”
白芨笑了笑:“七姑娘果真是个善良的人,甘蓝能跟着您,也算是她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