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城南徐家的小姐太青,人人莫不抹汗一把。这其中的缘由,我自是比旁人更清楚些。
因这城南徐家,正是不才的在下的家,这小姐太青,正是堪堪在下。
其实家中在苏州只是小户,虽经营些丝绸生意,但绣庄通共就两个,里头的织女加起来不过二三十人,这个规模,比起织绣大户的杨家、安家,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家里加上我同老爹并着几个丫鬟下人,上下才十几人,而这其中大部分的还是帮着张罗绣庄生意的。
早些年在我不记事时,娘亲就去了,家里剩下老爹和我。
直至近来,老爹也甚少与我打照面,见了也只是板着面孔要我背诗背古文,背不好便是一顿板子,打得手三天握不稳筷子,生疏得很。
倒是常常跟在身边玩闹熟络的,不过是个小了我没几岁的毛丫头,叫做念儿。
要说那件使得徐家远近闻名的事儿,我还真得思思怎么开口。
那年我八岁,淘气的很。那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空气舒爽新鲜。
一大早,我坐在廊子上,苦大仇深地背了一会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眼瞅着老爹板着脸巡视一圈之后带人出了门,便坐不住了。
念儿大概也站在旁边装正经装的颇劳顿,经我一说,皱眉犹豫了会儿,却也同意了。
我们两个便鼓捣着就在家门口玩一会,一人捡石子一人拾蘑菇,办家家酒。
玩着玩着,就看见不知哪家的小公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有模有样地学大人样子拿了把扇子。
那小少爷一身白衣,瞧着比画儿里的还好看,身边跟了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厮,主仆二人年纪看上去与我和念儿没差多少。
我们抬头瞧了一眼,也不甚在意,继续低头玩我们的,彼时我们都还是孩子,也不懂着欣赏什么美人之类。
那小少爷似乎也没在意我们,径直走过。
然而意外就在那时发生了。不知为何,平常下人认真撒过雄黄的大门一带,突然窜出条蛇来,飕飕地径直向小少爷游过去。
按理说,我是反应比较慢的,可那日也许是撞了邪,一伸脚便不偏不倚正巧踩住了那条蛇。
念儿看清后,吓得尖声大叫,手里蘑菇石子丢了我一身一脸。我被她的喊声震得一抖,险些松脚。
那小公子见状,倒是很义气地站住了,靠过来想进门叫人过来帮忙。
但念儿这没谱的丫头,不知怎地,张口便乱喊:“毒蛇毒蛇,有毒有毒!”边说边捂脸一躲三丈远。
这还得了,我当即吓得脸色都发了青,又不敢放脚,真真骑虎难下。
但见那小公子也不敢靠到门边叫人,我干脆是死了心了,人救不如自救,两眼一闭一咬牙,索看也不看,伸手抓住蛇身便是一通乱摔乱打乱舞。
那条蛇最后被摔得开膛破肚,内脏四溅,我还紧闭双眼舞得酣畅淋漓。
我料想,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一个半大丫头披头散发,脸孔发青,牙关紧咬,满身的蛇血蛇内脏,在自家门口疯舞一条早已死去多时的蛇,那情形确是有够诡异的。
所以,等到我反应过来,舞得疲力竭两眼冒金星地四周环顾一番时,见那小公子一脸抽搐状正同吓得尿了裤子的小厮站在几步开外,而丈远外的念儿,早没出息地昏厥过去了。
当日下午,苏州城内便传出这么一桩八卦,说是城南徐家的小姐,是个孔武女子,幼身制蛇,救下一男一女。
若是自家里,老爹是断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那日我冷静下来后,便当机立断地叫来了下人,把念儿弄进屋去,自己又赶忙洗了澡去了腥,而后翻箱倒柜地搜出几颗生日时老爹友人送来的珍珠,塞给了那几个下人,叫他们不许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