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桢本以为端午节会在朱府过,谁成想朱由郴本不在家,只派了睡睡拿了朱二公子的片子,送他去了落月仙居。
他倒是不介意去勾栏逍遥快活一番,只是囊中羞涩。他方开口说不必去了,马三三却在一旁贼忒兮兮的偷笑。
“好杀才!你笑甚么?”江桢瞪着他。
马三三躬身道:“大人尽管去,那边都吩咐好了。”
江桢疑心顿起,“你说甚么?”
“大人是怕银子不够吧?这倒不是外人能知的,落月仙居有我们四爷的份儿在里面的,每年可收好些银子呢。”
“那为何去了还要拿二公子的片子?”
“二公子的银子也是我们四爷一手一脚赚回来的,他既然肯花钱,我们也没道理往外推啊。”
江桢便明白了,朱二是个败家子,朱四则是卖命赚钱的主心骨。但瞧那朱二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他岂能不知道常去的销金窟是自家弟弟的股份?
马三三回道:“那也是因为落月仙居与别家不同,京城里谁能相比?他不去落月,他想见的人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他自然只能乖乖掏钱了。”
这倒勾起江桢极大兴趣,思忖着一家青楼要靠甚么留住豪客?一般来说是俗称花魁的女子,要那种美艳不可方物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号称卖艺不卖身的……
睡睡与马三三驾了车送他去城南,远远的就见十多辆马车一溜停在门外,瞧过去,很多都带有徽记。他在京城也略住了几年,从前可没有这家落月仙居,所以十分好奇,怎的不几年就起来了这么一家销金窟。问了马三三,说是朱四公子数年前从河南老家过来之后才做的这个,想那朱四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数年前只得十二、三岁罢了,一个臭未干的小毛头居然想起来开青楼赚钱……真是好见识啊。
进了门,青衣小厮上前磕头,道:“请大爷上楼。”是一个大园子,起了八九座小楼,想来原本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园子,亭台楼阁都极是巧,客人倒不多,楼台上觥筹交错,丝竹清远,歌声袅袅,鲜少有鄙的调笑声。
江桢诧异,青楼最免不了呼喝调笑声,有些人吃酒多了,便开始胡闹。转念一想,客人本就不多,若是再自恃身份些,也不会像个浪荡子似的的狂饮烂醉撒酒疯。
小厮迎他上了一座玲珑八角小楼,内里皆用粉红绡金纱幔装饰,上得楼来,一转进了一间宽敞花厅,一位年方十五、六岁的粉衣少女斜斜倚在窗下贵妃榻上。粉红最容易变成俗艳,穿在这凝白肌肤少女身上,却是说不出的怡然合衬。
她穿的不是现下良家女子服饰,倒有些儿像前朝大唐的衣着,轻纱罗的罩衣,松松拢在瘦伶伶的身子上,系了一淡胭脂红绦;一件桃粉双面缎的肚兜,将将好露出半截雪白酥,倒看不出她身材瘦削,前却很伟大;下裳是一条淡胭脂红的阔脚绸裤,露出一双缠的紧楸楸嫩生生的小脚。
——这便是当日朱由郴调笑的“江南佳丽”了。
江桢不觉心里狠狠跳了一下。
“哥哥,坐。”少女也不起身,懒洋洋召唤一声,仍旧去看手里书卷。
睡睡笑嘻嘻道:“宝芝小姐近日可好?四爷问您好呢。”
少女头也不抬,曼声道:“替我多谢四爷问候。”
婢女出来奉茶水点心,马三三乘机在那婢女手上捏了一把,婢女瞪了他一眼,方对江桢福了一福,道:“这位哥哥,不知是先在园子里走走,还是先用饭?”
江桢不知如何答话,瞧起来这压不是寻常勾栏,只怕一般公卿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睡睡挤眉弄眼,“小姐今日好像不大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