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京城,晌午的日头终于破了云层,照得白晃晃一片。
董小葵的手握成拳,缩在棉布衬衫袖子里,一路疾走,薄薄的汗沁了一背。脸上肌因过度的微笑,而显得酸痛。
她第一次用了十五分钟走完了从计算机系到金融系女生楼畅园的林间小路。
以前,董小葵一个人走,就算速度很快,都得需要半小时。如果和陈佳川一起走,会更慢。
记得大一刚入学那会儿,两人约会,在计算机系那边的东校门口吃完河粉。陈佳川送她回金融系畅园,这段路竟是走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两人还在畅园外的梧桐树下说话。
董小葵记得,是秋天的夜晚,畅园外黄晕的灯光兜头淋下来,梧桐树不多的几片叶子在地上印出模糊不清的孤独影子,偶尔有如刀割面的秋风吹来,几片叶子也飘飘零零的。
京城的秋天,昼夜温差也大,两人都穿得单薄,却还是站在梧桐树下,一边向手呵气,一边说话。说的无非是学业可还好,最近身体如何,学校社团的参加要谨慎,切勿太劳累,诸如此类的话语。
最后,畅园宿舍大门要关了,管楼的阿姨从畅园黑铁的门口探出头,很不悦地呵斥一番。董小葵与陈佳川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她快要进畅园的那刻,陈佳川一下子跑上来,喊一声:“小葵。”董小葵转过身,陈佳川一下子握住她的手。秋日的夜晚,凉薄的空气骤然减退。陈佳川手心的灼热直直暖到董小葵心里。
董小葵想到这些,抬头看着畅园的蓝天,脸上还是那种惯有的微笑。五月的天空,云层颇厚,日头白晃晃的,照得人发晕。
那棵梧桐树还在,如今有着翠绿的叶子,层层叠叠的堆砌,整个树形刚修剪过,失去本身的形状,越发像是人工的绿色华盖。
那时,总是傻,以为慢慢走下去,就可以留住一切。殊不知,每分每秒都是变化。
董小葵慢腾腾地往畅园里踱步,不由得往门口的花坛边一扫,毫无意外地看见了戴余庆。一身的白色休闲装,手中提着美的食品篮子,眼巴巴地望着楼上。
戴余庆也看见董小葵,黯淡的眸子一下子放光,立马挪步过来,喜出望外地说:“小葵,你帮我将这午饭带给敏敏吧,还热的。”
董小葵没有一丝的力气,只觉得太阳突突的痛,脸上因微笑而僵硬着,她扫戴余庆一眼,道:“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只会对敏敏一个人好吗?明天你遇见更好的,或许就将敏敏抛到脑后了。”
戴余庆一愣,董小葵已经往宿舍楼里走。戴余庆在身后喋喋不休,道:“我跟敏敏都四年了,我会一直对她好,直到地老天荒的。”
董小葵一下子转过身,脸上还是微笑,语气却全然没有温度:“你记得你说的话,若是对敏敏不好,我会亲自劈了你。”
戴余庆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仿若不相信这是金融业好脾气的美女董小葵说出的话。
董小葵揉揉太阳,继续往宿舍走。戴余庆在后面喊:“小葵,我不会辜负她的。可你得把篮子带上去啊。”
“敏敏决定的事。你很清楚。”董小葵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每一步似乎都用尽全力,等走到四楼宿舍,身上全是汗,连额头上都出了薄薄一层汗,靠在窗边喘息的时候,却又发冷。
赵敏果然在宿舍,恹恹地斜靠在床头听音乐。
董小葵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才走过去拉下赵敏的耳塞,慢腾腾地说:“带鱼在楼下,人家在楼下等了一个上午,早餐都换成午餐了。你们也算是有资格的老同志,怎么还这么任。”
赵敏不耐烦地叹息一声,没好气地说:“烦死了。他上周一跟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哥哥出去混,你不知那衬衫上,居然有好几个红唇印子,他还解释不清,说喝醉了,靠——”
赵敏越说越气愤,倏然从床上弹起来坐在床边,咬牙切齿。
董小葵见惯不惊,花了很大力气,才从抽屉里搜出一包感冒冲剂往杯子里扔,一言不发。
赵敏继续义愤填膺:“他还跟我外面应酬,难免的,他没做对不起我的事,这什么逻辑?”
董小葵还是不做声,心里抽抽的痛,拿着汤匙搅动着感冒冲剂。
赵敏越时候来越激动:“就退一万步说,他没有怎么样。可他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来道歉。他还一天来三次地拈着什么鬼的餐盒站在那里,跟一木头似的,现在我都成金融系的笑柄了。”
“人家风雨无阻,都八天,体贴周到。再说了,他还是太子一党,你就忍忍,将来嫁入豪门做少,那可是少奋斗几辈子的事了。”董小葵打起神调侃赵敏,心里却是不由得沮丧:自己和陈佳川不也就是败给所谓的财富与地位么?
爱情?如今看来多可笑的字眼,在强大的现实面前,爱情比浮云还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