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不到长安,不知道官儿小。
还有一个笑话说,某日一辆马车在朱雀大街上失控,沿途撞翻了十个行人,其中八个是六品,另外两个是朝议郎。(注:朝议郎,正六品)
然而,六品官儿在长安城内虽然多得如过江之鲫,某些要害部门的六品,地位却与别处的六品不可同日而语。
张九龄最近,恰恰就刚刚升任了这样的正六品,大唐吏部员外郎。
所以,他在张家大门口一露面儿,效果立竿见影。久在京畿周边各县讨生活的胥吏崔某,光从袍服颜色和腰带的制式上,就知道这人自己惹不起。再看到张九龄手里捧着的丝帛轴套之颜色和样式,以及跟在张九龄身后的随从规模,便果断磕头认错,逃之夭夭。
“愚兄这回托用昭的福,苦尽甘来,被圣上擢升到吏部出任员外郎。今日恰巧无事,就主动请缨,把圣上封赏用昭的圣旨,给送了过来!”见了张潜的面儿后,张九龄也不绕弯子,直接用双手把丝帛轴套上的丝绦解开,小心翼翼地从里边取出了一份暗黄色的丝绸卷轴。
“子寿兄……”饶是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此人是为了那酒精消毒术的试验结果而来,张潜依旧大惊失色,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张九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起来,向张九龄行礼,“多谢天官!天官辛苦了,请上坐用茶。”
“嗯,不急,等你师兄接了圣旨再说!”张九龄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圣旨缓缓展开,“算了,我就不念了,用昭,你自己看。”
“看,我看,我现在就看!”张潜抬手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双手接过圣旨,捧到眼前。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往圣旨上落,迅速朝四下看了看,试探着问:“子寿兄,圣旨,不都是由太监来传达么?我记得你几天前……”
“你还想太监来传旨,美死你得了!”刹那间,张九龄就明白了对方刚才为何发愣,不是因为欢喜过度,而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进了宫。气得绕过香案,挥拳便打,“张用昭,我是念在你初来乍到,怕你不懂规矩被人挑刺儿,才主动请缨来宣旨。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竟然……”
“子寿兄,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懂,真的不懂!”张潜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仗着自己抗打击能力强,结结实实用胸口硬扛了张九龄几拳,然后躬身道歉,“我只是听说,圣旨都是由太监来传……”
“那是封公,封侯,货真价实的册授。你一个区区八品军器监主簿,给你个旨授,都是便宜了你。还想要太监来传旨!美死你!”张九龄气得短须上下乱跳,却知道张潜并非故意在开自己的玩笑。又狠狠捶了他几拳,侧过身体大喘特喘。
“天官,天官,我师兄不懂,他真的不懂。他连工房书办是官,还是吏,都分不清楚!”
“天官,秦法,二十级爵位制。我师兄初出深山,根本弄不清楚大唐的规矩!”
又是郭怒和任琮两个,主动出马,替做师兄的“擦屁股”,才终于解释明白了,为何张潜先前会如此失态加失礼。
而张潜本人,也惭愧得面色通红。连忙捧着圣旨,朝着张九龄连连作揖。“子寿,子寿兄原谅则个,小弟并非故意开你的玩笑。小弟是真的不懂。任师弟,去,赶紧把刚刚烧好的菊花白,给子寿兄装上两大木桶,用马车给他送到府上去。”
“四桶,外加二十支六神花露!”张九龄瞪了张潜一眼,决定狠狠敲对方一笔竹杠来解气,“为兄改日要宴请同僚故旧,庆贺苦尽甘来。两桶怎么够喝?”
“六桶,六桶菊花白,外加五十支六神花露!”张潜心中觉得惭愧,同时也感激对方能主动前来传旨,避免自己丢丑,果断将礼物数字加码。
见他知错能改,张九龄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翻了翻眼皮,低声数落,“今天也就来得是我,换了别人,被你怀疑自宫去伺候圣上,肯定跟你不死不休!”
“子寿兄大人大量,别跟小弟一般见识!别跟小弟一般见识!”张潜认错态度极好,只管继续躬身作揖。
唉,都是被电视剧害的!总以为传旨的肯定是太监。同时也是张某人自己蠢,以大唐的医疗水平,那张九龄如果挥刀自宫,少说也得养一个多月才能下地走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宫来传旨?!
“算了,估计你也读不懂圣旨上的内容,还是拿过来给愚兄吧!”正当张潜在心中偷偷忏悔之际,张九龄已经彻底消了气儿,从他手里,重新抓起了圣旨,缓缓展开在香案上,耐心地向他解读。“在大唐,三品以上为册授,三品以下到从五品为制授,六品、七品,通常为敕授,由吏部推荐,尚书省审核,然后交给圣上用印。八品,九品,则由吏部直接拟官,然后填在统一格式的圣旨上……”
明白了,全明白了,张潜像傻子一样点头。
圣旨是早写好的,并且盖上了皇帝的大印,只是空出了名字。吏部看谁合格,就将谁的名字填上去。实际上,大唐皇帝李显,连自己手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臣子,都未必知道。
“圣上日理万机,但对酒精和酒精消毒之术,极为重视!”张九龄是何等的聪明,一看张潜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心中大概在想什么。赶紧笑了笑,低声安慰,“道公和愚兄,都是因为亲自验证了消毒术的功效,才苦尽甘来。他被擢升为工部侍郎,而愚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