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不觉松了口气,虽然被人看轻心里很不平衡,于是故意转移话题道:“他们的身份难不成也是假的?”
“他们还是真爷孙,刘梁学是他们的表亲。”闫会一手抱胸,一手拿枪,身上穿着速干衬衣,微有些湿,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凹凸有致。张春发觉她看起来比之前要年轻许多,甚至还显得有些妖娆,与村妇的形象实在有天壤之别。
“那你们搭伙来这慌山野岭干啥?住了几年,还当上了村干部?”张春接着问,闫会虽然冷着脸,但毕竟是女人,装得再凶神恶煞也真狠不起心,张春抓住这点想尽量多打听点有用的信息。但闫会正要开口,刘贤闻突然喊了一声,她就自觉地闭上嘴。张春下意识打量起刘贤闻,在刘梁学家时几乎完全没有注意过此人的存在,而现在看来这个老人的精明全都隐藏在他看似苍老的外表下。刘宏程手里的枪对着余岱延,闫会拽起张春走在最前面,刘贤闻垫后。一晚上被抓了两次,这种机率比出门被花盆砸还小,张春不禁在心里祈祷袁三或肖勤能来救他们。
几人小心地沿着小路潜进村子,张春惊讶地发现这个村子和小银河庄的布局极为相似,除了房屋建造风格和材质的差异外,其它的排列几乎一横一样。刘贤闻他们也发现了这点,于是轻车熟路,一路都没被人发现。村子里也和小银河庄一样正张灯结彩,不过显得要冷清得多,没有音乐也没有歌声,而是像念经一样的吟唱和一阵阵铃声,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股令人恶寒的阴气下。他们寻着声音来到村子中央的广场,小心地躲在角落的阴影里。
此时,广场上同样也在举行某种仪式,虽然人数不多,却让人感觉无比虔诚,和小银河庄那些人比起来就是朝圣者与花和尚的区别。那些人全都穿着全黑的粗布衣服,头戴着只有五官轮廓的漆黑面具,全体朝着一个方向跪拜,而他们朝拜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漫延到远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张春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的虚无,仿佛被什么吸引住,移不开目光,就如同黑暗中有谁在呼唤他一般。张春缓缓站起来朝着黑暗的方向走去,埋在他胸口的玉环忽冷忽热,就像在提醒他一样。
“张春!”余岱延突然大喊一声。
闫会和刘宏程立即跳起来打算制止准备逃走的余岱延,但余岱延动作极快,他一头撞在一旁的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谁都来不及再躲回去,前面广场上已经有人回过头来发现了他们。张春仍然像行动不受自己控制似的朝前走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周围发生的变化,刘贤闻朝刘宏程打了个手势,余岱延趁机一头撞在张春身上。他们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广场上跪拜的人此时都转头盯着这几位不速之客,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广场上的人一瞬间都露出欣喜的欢声。余岱延垂着双臂,压着声音叫了还没回过神的张春一声。刘贤闻他们也跟过来,相互交换了眼色,跟着张春朝广场中间走过去。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他个子很高,同样戴着面具,径直走到张春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对广场上其他村民喊道:“新人到,准备起轿。”
被这一喊张春终于回过魂来,他的意识很清楚,但行为却完全不受控制,被某种力量牵引住往那片虚无里走。那个戴面具的人自顾给张春整理起他穿的那件喜服,张春反射性地往后退,借这广场上的火光,他终于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张春警觉地盯着企图靠近的人,只见他突然掀起脸上的道:“好久不见,张春。”
张春差点惊叫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向他走近的人,等对方到了面前才悄声地说:“宋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宋祖扬一笑,接着又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之现在你先听我的,找机会我再告诉你。”他一边替张春整理衣服,一边小声地说。
张春推开宋祖扬为他整理衣服的手,然后轻点了下头,眼下的状况是前有狼后有虎,他别无选择,沉声说道:“我怎么相信你?”
宋祖扬轻笑一声,说:“你有什么理由不信我?至少我不会用枪指着你的头。”
张春立即联想到闫会用枪指着他的样子,又问:“你要我做什么?”
宋祖扬拉着张春的衣服,笑着说:“给你这身衣服的人没告诉你?”张春想起假刘梁学——钱队长在小银河庄的阁楼上对他说的话,随即准备脱掉身上的衣服,宋祖扬连忙制止他,说:“你若想见张尧年就别脱!”
听到这话张春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低头打量了两眼他身上并不算太怪异的衣服,最后决定妥协。对于宋祖扬的话他实在无法反驳,一开始他就是冲着去见夏树才跟袁三走的。见张春点头,宋祖扬整理好他身上那件大红的喜服,然后张春跟着宋祖扬走到广场中间。他们这一系列动作,无论是刘贤闻他们,或是余岱延,还是广场上的村民全都安静地等候着,就像是婚礼上观礼的嘉宾在等待新人入场。宋祖扬扶着张春,背着旁人的视线,悄悄将一样东西递到张春手里,张春手一握,发现竟然是把枪。他这辈子连刀都只拿过菜刀和水果刀,荷枪实弹的手枪他还是第一次摸,差点就脱手掉下去。宋祖扬握住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张春一愣,然后对宋祖扬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将枪藏进宽大的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