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有人霜发深衣,怒剑嶙峋将将出鞘,却向堂前随手一c-h-a,入地不过半寸,已将檐壁琉瓦震得徒得半边勉力来撑。易天赌坊本自重开未久,现下当此一劫,自是又需好生修缮。荆奴遂在心中更把风云之债多描两笔,且往袖中揣得一揣,拱手道:“步门主这般神威,让易天赌坊破费了。”
师兄哪管破不破费,抱臂且把身旁赌徒森冷瞧过一遭。平头百姓如何禁得不哭死神半瞟一望,早滚得几滚逃命去也。荆奴瞧他面上容色风急雨促,寒得很是料峭,无奈退了两步又道:“不知步门主屈尊易天赌坊,可是要来上一局?”
师兄抬眼道:“是。以你的命,赌易风去向!”
荆奴一笑只道:“步门主见谅。我们易天赌坊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荆奴之命,却是万般抵不上主人安危的。”
步惊云垂目说道:“无妨。你不开口,我自有办法知晓。给我近前!”
言罢卷袖起掌,已裁得一室风来,且暗叫三秋霜寒,消了晴暖又贪天凉火残,匆匆愁得众人眉眼襟上,不及相避,都添了一晌凉意。凉来云重烟稠,更往荆奴腰间腿下缠了几缠。师兄翻手收得一收,便将荆奴扯在身前,五指当头扣得其人天灵。也是当时,步惊云得闻脑后一声怒喝:“易天赌坊由不得外人撒野。”
话毕且有一阵冷香沾衣,师兄头也未回,只敛眉抽得绝世一扫。半匹剑气削去嫣翠一寸衣襟,锋刃将将噬在姑娘喉前,半晌不发。嫣翠懵懂之中唯听一字曰滚。便叫步惊云横剑撞在腹前,姑娘站立不住,为他一招轰得甚远,生生撞破坊前院墙方止。师兄收罢绝世,更不顾意嫣翠,只敛眉望得荆奴,又问:“易风呢?”
荆奴虽则命在人手,却仍咬牙无语。步惊云见了道声无妨。抬手笼上荆奴双耳。荆奴但觉脑内诸事为人一一读过,挣扎之中憋得七窍渗血心脉俱焚,竟仍不能抗。
末了师兄瞧着荆奴徒剩下垂死形容,遂松手说道:“你主人前日便得聂风失踪消息,却不知何处寻他。只又将身上旧信读了一遍,便匆匆出得门去,至今未归。你可知你家主人看得那封信,是谁写予他的?”
荆奴嘶哑两声,没甚言语。步惊云便要伸手拽他,却为身后嫣翠拦得一拦:“步门主,他,他不知道,你勿要再折磨于他。”
师兄回身只把嫣翠并着姑娘身下瓦砾瞧过一遭,来问:“你知道?”
嫣翠拧眉无话。步惊云低首将她来看,又道:“莫不是我师弟月前写与你家主人的?信中写了,静心养伤,莫忘天冷就火添衣?”
嫣翠闻言愣得一愣,拽拳沉默。师兄挑眉道:“你虽不语,却已言明。”
话毕自廊下取得快马便走,临行之时只在坊前停得一停:“今日易天赌坊破费,报上惊云道,自会有人来偿。”
师兄说罢起行,荆奴只在厅下坐了半日,得嫣翠来扶,甚忧心道:“他可是已晓主人去向?”姑娘不知该作何言,摇头只道:“不可能,你我都不得主人去向,他怎会知道?”
纵然两人连番揣测俱堪不破云心,师兄却早得了一回计较。因着易风已知他师弟失踪于前,复又读信于后,便一纵去往,且连日未归。想来邪王必从信中得了什么提点。他师弟既在其中洋洋洒洒写了千八百字寒来添衣,少不得也会说及两回第二梦。须知易风共了师弟一世亲缘,梦姑娘当是两人血脉中最稳当的牵系。邪王读了旧信一去不回,恐怕已于他处寻得师弟。至于这个他处,自然不会是别处,只能是第二梦埋骨之处。
——断情居。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受累!至于怎么读人家脑内的记忆想法,我也不知道,可以去问问师兄老爹,师兄他爹就是这么做的。
☆、溯回
聂风这一梦,梦得甚有些深沉。恍惚尚是他在天下会的境况。
那日雄霸生辰,门中上下修得一水红。众人皆忙着贺寿备礼,功课便不那么着紧。他好自偷了一段闲,匿在院里与梦回信。袖边停得一只鸽子,白羽红喙,瞧着很是肥美可亲。聂风眯眼捉了笔杆逗它,蠢鸟叼着他的衣袍不肯松。偶尔鸣得一鸣,惹他有笑,浑然一袖天真。聂风看它身圆翅短滚成一团,恐怕书笺太长载不动,遂左右愁了几回,只往纸上添得两句,向竹签里塞罢,放它归去。唯是目送不过片刻,眼见它正飞过山后那片林海,却听得一声轻响,已为人将将s,he落。
师弟这番梦见的,正是彼时光景。
便在漫山松风翠色之中,他依依且向步惊云来问:“云师兄,你可曾见过我的鸽子?”师兄一身黑发玄衣,满脸生人勿近,抱剑更往崖边站定,不曾与师弟答话。聂风温言又问一回:“云师兄,你可曾见过我的鸽子?”步惊云得闲瞥过聂风一眼,垂目道:“为我杀了。”
师弟听了惊得半晌。虽则于他心中,本自存着几许犹疑,却万万没曾想见步惊云竟坦率如斯,一时便没甚言语。师兄又道:“风师弟,你吃么?我分你一半。”聂风只道:“我不吃。”
师兄闻言又将聂风望得一望,拧眉问道:“风师弟,你难过?为何?”师弟沉默无话。步惊云遂添一句:“整只都给你。”
聂风听了好叫心中涩成一团,拱手要共师兄作别。步惊云更不拦阻,由他自去。也是此事之后,师弟半月不曾与他云师兄叙话一句。因着每每照面,聂风便成想当日崖边,步惊云仗剑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