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弹
时光在一寸一寸地流驶,崔中石一边风轻云淡地回着法官和代替曾可达前来的军官的提问,一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谢培东看着席上那个藏青色的身影,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距八点二十分还有半小时,如果崔中石的判决结果无法使人满意,就在崔中石出庭的那一刻,动用组织的力量救下他,直接将人送到延安。
此番大胆的行为,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这是他们的同志,能够拯救的同志,必须要拯救。
“崔中石同志是在必要时刻可以牺牲的人”这般诛心的话语,谢培东又怎能让它变为现实,更何况崔中石这个人,需要他的不仅仅是党,还有方步亭……
“原告说你贪墨公款,被告人可有陈述?”法官一边翻看着曾可达提供的材料一边问。
崔中石轻轻推了推眼镜,垂下眼眸,微笑着轻声说:“贪墨公款一事并无,庭上可调查关于我的一切资料,若是属实,崔中石愿按宪法处置。”
法官将资料又翻了一页,顿住了:“这上面说你涉嫌挪用党部公款四十七万美元,可有此事?”那双苍老睿智的眼睛望向了崔中石。
崔中石回望他,说道:“那四十七万美金,并非党部公款,请庭上调查……”
法官望向了正在辩护席上的徐铁英。前一次方孟敖入南京军事法庭里的辩护人是他,如今被告人换了崔中石,辩护人也还是他。方步亭和他电话联系,承诺此事若成,照付四十七万美金并且还会对买了他们公司股票的徐铁英的妻子多加照顾。
徐铁英虽然觉得这事做得甚不划算,先前崔中石是答应好了,只救方孟敖一个,就给钱。此刻却连着这个许诺的人一起救,好在方步亭的信用强过他这个崔副主任。
真会如此吗?
徐铁英站起身,沉声道:“被告人所说情况均属实情。”
法官点了点头,却仍是望向了崔中石:“经国防部预备干部局调查,崔中石系□□潜伏于北平分行多年,笼络各方多次为□□行动提供重要情报。被告可要陈述?”
崔中石不自觉地礼了礼领带,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依旧是眉目温雅:“我请求我的辩护人为我陈述。”
徐铁英怔了片刻,崔中石是□□这事是他查出来他,目的就是为了逼方步亭给自己钱,最后反倒要自己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如此因果轮回,心中生出十分可笑之感。
“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调查结果是由我们中央党部调查得出的,但经我们中央党部的详细调查,崔中石只是被怀疑有□□倾向,并无确凿之证据。”徐铁英缓缓地说,庭下一片哗然。
法官更是满脸讶色,这还要怎么审下去,连着两项罪名都没有确凿证据,这人为什么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做事竟如此儿戏?
庭下的谢培东长长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钟表,八点二十还差十分。
他便站起身,朝着法官深深鞠了一躬后说:“庭上,我请求提前离席。”
“准许离席。”年老的法官说。
这案子便已如此落定了,曾可达手中掌握的关于崔中石最关键的证据,那本账簿没有被呈上来,徐铁英又将四十七万美金之事掩饰过去,庭审这一关便是过了。
方孟敖庭上崔中石的身影,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