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亭手下管着全北平人的财路,每日上门来走钱的人络绎不绝,但出了事几乎都要方步亭担着。方步亭好歹是哈佛大学金融学博士毕业,怎么说也不会让别人拿自己当枪使,于是在家里每个能公开谈话的地方都按了监听器,以后要真出了事,还可以拿这些东西保命。
今天,却没想到用到自己的儿子和心腹身上了。
方家花园,竹径。
崔中石跟着方孟敖的步伐走着,沉稳淡定,心中在盘算将如何回答他将要问的问题。
方孟敖猝然停下,崔中石随即站定。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双眼凝视着彼此。
崔中石没有说话。
“徐铁英到底为什么找你?”方孟敖问。
“公事。”崔中石简短地答,面色仍旧是温和的,声音听来那般悦耳。
方孟敖被他呛得措不及防,仍是脸色未变:“公事需要专门派人守你的家门?我知道发生这种事是因为我,当初你救我四处走动,能说他们这些人的也只有钱。”
“与你无关。我说过了,涉及到我你都不要管。”崔中石答道。
方孟敖咬了下唇,上午被对方咬破的唇瓣立刻流出血来。很艰难也很迷茫地,一字一句地说:“与,我,无,关!那有关你,和我什么是有关的!三年前你是这样,三年后仍旧是这样!”
他用舌舔尽了下唇的血,口腔里血腥味浓重。
“你不能要求我总是单方面朝你坦诚!我关心你,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差错!”方孟敖激动地说。
崔中石沉默了,他静静看着眼前他发展的特别党员。如他所言,他崔中石了解方孟敖的所有,方孟敖却一点也不了解他。
因为他不允许。
崔中石不可能把徐铁英的事告诉方孟敖,只好两权相害取其轻,反正这也是即将要暴露的事了。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让你崔婶连夜回上海了。我把离婚协议书悄悄放在她包里了。”
方孟敖听到也是一惊,当下就问:“为什么?”
崔中石看着他,笑了,温煦如春风。
“你崔婶不容易啊,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享过一天福。我自问将来也没办法能一直照顾她和孩子,只能让她回去了……我托了上海那边的朋友,她以后能过得好,我就心安了。”崔中石说,嘴角笑容一直未消,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酸。
方孟敖微微怔住了。
随即发觉有什么不对,接口道:“什么叫将来没办法能一直照顾他们?”
崔中石还是笑着,向前走了一小步,离方孟敖稍稍近了一点:“崔叔觉得,崔叔快要活不长了……”他风轻云淡地说着,“我希望你不要牵涉到这件事里来,让我死也能死的安心。”
方孟敖看着那张笑得让自己无比心疼的脸,一把将人强行拥在了怀里,死死抱着不肯撒手!方孟敖的头倚在崔中石的肩上,眼角泪花闪过,悄悄浸入了对方藏青色的西服。